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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插滿各種管道的老人——那是剛正不阿說一不二的我的父親,是一棍棒下來讓我躺床上兩天的父親,是逼我從小看《毛澤東選集》的父親。六年前,為了躲開他,我一口氣報了離家萬里的學校,兩年前我一鼓作氣繼續北上,到了離家幾千公里的北京。這兩年,我只回家一次。當時父親背脊有些佝僂,額上的抬頭紋像是被利器一刀一刀刻上去,但他說話的時候依然是一板一眼。我們平靜不過一天,第二天就鬥上了嘴,第三天他就開始揮他手裡的柺杖。我一氣之下,打包回了北京。
我抹了一下臉,深呼吸了一聲說:媽,你讓我爸堅持住。我今晚到家。你跟他說,這次我回去什麼都聽他的,我再也不來北京了,我以後一定陪在他身邊,只要他活下去。
掛了電話,我對林子松說:你帶我去機場。回去後我把機票錢打給你。
林子松摟著我的手加重了力道,卻沒有回任何話,說道:我們走吧。
雪花在車燈前亂舞。剛才這些可愛的精靈現在看來卻像是邪惡的幽靈。林子鬆開得飛快,闖了好幾個紅燈,終於趕在離飛機登機結束時間的最後十分鐘到了機場。
跑到飛機登機口,我狠了狠心,對拿著兩張登機牌的林子松說:你不要去了。我媽會誤會。
林子松眼裡有受傷。剛才的一路狂奔,他的頭髮被風吹得凌亂,臉色有些紅潤,在白色襯衫的映襯下,像一個少年般的血氣方剛。
他說:妖兒,我跟你回去。你這樣走,我不放心。
我看著他說:Roger;謝謝你今天晚上做的一切。你見過林林了,應該知道我瞭解到了一些你從來不曾跟我說過的往事。目前來說,我需要時間去沉澱和消化。有可能沉澱不下去,消化不了,所以你千萬不要等我了。
我撥開林子松的手,大步走到機艙裡。飛機飛往的方向,有我頑固的老父在等我。
老家的天氣即便在晚上,也是溫暖溼潤。三個小時後,我在暖風中打車到人民醫院。
死神比我先行一步,我那被我忤逆了近30年的老父終於狠下了心腸。他在我衝入醫院的前一秒停止了呼吸。我進去的時候,白布還沒來得及蓋上他的臉,看去像是一個安然入睡的老年人躺在床上。如果不是我滿臉淚水的母親抱著我,我幾乎不能把死人這麼殘忍的稱號放在他身上。他的身體還熱乎著,他的手還有溫度,彷佛他隨時都能抓起身邊的硬物砸到我身上。然而他就這樣走了,走之前都沒有看我一眼。
沒想到再見面時,卻是天人相隔,永不得見。
喪禮結束後,林林打來電話。那時南方的天氣像是初夏班的溼暖。墓地邊的樹林張牙舞爪地伸展著枝椏。陽光透過枝椏點點地灑落下來,在我黑色的棉衣上畫出大小不一的光斑。我躺在一把木質躺椅上,眯著眼睛仰頭看太陽。看空氣中的水珠子在陽光的折射下發出五彩的光。
林林說北京暴雪,所有航班取消,趕不過來參加。我說沒關係,老人家知道你的心意就好。我託她幫我把北京房子裡的東西廉價轉賣退租了。
電話那頭林林的聲音低低的:妖子你再想想吧。其他事情等你回來再說。
有松鼠在樹林裡跳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坐起來,撿了地上一個松子說道:我陪我媽散散心。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了。那邊租著也費錢,你幫我退了吧。
林林在那邊沉默了幾秒,說:他來找過我,問了我你家的具體住址。他說你以前在公司留的地址不詳細。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所以跟他說,你過幾天就回來,讓他再等一下就好了。你們還是坐下來聊一聊吧。也許事情會有轉機呢。
我說:林林,如果我知道他對我說過謊,他解釋的內容再真實,我也會懷疑。疑神疑鬼地過日子,只能讓兩人過得舉步維艱。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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