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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他當了仲裁,是他既僱來了馬車,又隻身張羅裡裡外外,一大早六點鐘就離開了自己安逸的住房?而且他的腿病又發了,腫得厲害。
薩寧覺得有必要給他鼓鼓氣……說來也巧,他想出了該說的話:
“您當年的勇氣哪裡去了,尊敬的奇巴圖拉先生?到哪裡去了——以前的勇氣①?”
① 原文為義大利文。
奇巴圖拉先生挺直了身子,皺起眉頭。
“I1 antico valor?”他粗聲粗氣地宣告說。“Non e ancopento(它還沒有完全消失呢)——il anico valor!!”
他裝出煞有介事的樣子,開始談自己的經歷,談歌劇,談偉大的男高音歌手加爾西亞,——他今天來加拿烏,已經是夠英勇的了。應當說:世界上最強有力或最軟弱的……都莫過於諾言了!
……
二十二
應當在那裡舉行決鬥的小樹林距加拿烏四分之一英里。與潘塔列昂的預言一樣,薩寧和他先到達這裡。他們吩咐馬車在林邊空地上等待,就一頭鑽進稠密的林蔭之中。他們在此等候了大約一個小時。薩寧在等候時並未感到特別心焦;他沿小道來回散步,諦聽鳥兒的鳴囀,凝視一種叫作“扁擔”的蜻蜓的飛翔,力圖不去思考,就像處於此情此景的大多數俄國人那樣。他只有一次動過心:他碰上了一棵摧折的小椴樹,看樣子無疑是被昨晚的大風吹倒的。它肯定正在死去……樹上的枝葉也正在死去。“這是什麼?預兆嗎?”他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然而他立刻打著唿哨跳過這棵樹,繼續開始在小道上踱步。潘塔列昂呢——他嘴裡嘰咕個不停,罵德國人,叫苦連天,一會兒摸摸背脊,一會兒按摩膝蓋。他甚至激動得打起阿欠來,這使他那小巧而皺成一團的小臉上出現一種極為滑稽的表情。薩寧望著他,差點兒沒大笑起來。
終於傳來了馬車轆轆碾過鬆軟的路面的聲音。“是他們來了!”潘塔列昂說著警覺起來,並且挺直了身子,剎那之間他神經質地打了個冷戰,但是這冷戰卻被他設法掩飾了起來:他大喊一聲“勃兒……”,然後說今天的早晨非常涼。露水很多,壓得草和樹葉低垂下來,但是炎熱已經直透到林子裡頭來了。
兩個軍官很快進入了樹林,陪伴他們來的是一個身材並不高大的結實漢子,一臉倦容,幾乎是睡意未央的樣子——那是軍醫。他一手提著一隻盛著水的瓦罐——以備萬一;左面肩膀上揹著一隻盛放外科器械和繃帶的揹包。看樣子他對諸如此類的旅行早已司空見慣;它們構成他收入的一個部分:每次決鬥使他進賬八塊金幣——雙方各付四塊。封·裡希特先生提著裝手槍的箱子,封·唐訶夫先生手裡舞弄著一根小小的馬鞭——顯然是為了裝“漂亮”。
“潘塔列昂!”薩寧輕輕在他耳邊說。“要是……要是我被打死了——什麼都可能發生的——那麼把我邊袋裡的一張紙掏出來,裡面包著一朵花,把這張紙交給傑瑪小姐。聽見嗎?您答應嗎?”
老頭傷心地看了他一眼——於是肯定地點了點頭……但是天曉得他到底是否明白薩寧對他的要求。
對手和仲裁照規定彼此行過禮,只有醫生一個人連眉毛也不動一下,就坐到草地上,嘴裡說:“我才不顧那套騎士們的禮節呢。”封·裡希特先生提議請“幾罷圖拉”①先生挑選地點;“幾罷圖拉”先生翻動僵硬的舌頭(他心裡依然壓著的那堵牆又倒塌了)說:“仁慈的先生,還是您來吧,我看著就是……”
① 幾罷圖拉,裡希特的法語發音不準,把奇巴圖拉讀別了。
於是封·裡希特先生開始動手。他就地在林間找到一塊開滿鮮花的美好空地,量好步子,用兩根現削的棒兒標明兩個端點,再從箱子裡拿出手槍,蹲下來裝好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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