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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能熬過五十歲生日就沒事。”
葉鶯把身上的錢都給了她。下山的時候天光還很亮。落葉覆蓋在潮溼的地面上靜靜腐爛,漫山遍野都是層層疊疊的暖色,從上往下望,讓人暫時忘記了死亡的存在。葉鶯在悲愴中也有了些歡欣:總算有了指望。
父親五十歲生日那天晚上,忽然呼吸困難,幾個小時才搶救過來。這之後的幾天,他就真的漸漸好起來,血瘤沒有再長大,他甚至能下床走幾百米。
葉鶯把他接回家休養,回家那天,去買了一隻土雞燉了湯,雞湯上漂著一層厚厚的油。
“這雞肯定很笨。”父親說。
“為什麼?”她問。
“因為笨鳥先肥。”父親一本正經地說。
葉鶯眼淚都要笑出來了。那頓午飯吃了很久,吃到了傍晚,雞湯一熱再熱,在鍋底熬成了膏狀。直到最後一縷陽光緩慢而哀傷地從飯桌上撤退了。
那天晚上,她聽到父親猛烈地咳嗽,捶打牆壁,似乎在緩解極端的疼痛,更像是與牆壁進行一場搏鬥。慢慢地,那聲音越來越小。她在另一個房間極清醒和痛苦地承受著,直到聲響消失,才走進父親的房間。
她坐在床邊,看著他鐵青的臉上咳出怪異的紅潤,她腦海中一片空白。突然,父親竟然從灰白的棉被裡伸出手,顫顫巍巍地伸向她。她握住——準確地說是抓住父親嶙峋的手指。這是他們一生中少有的短暫而溫暖的互動。很快,她感到父親輕輕推開了她的手,彷彿某種突然醒悟過來的詫異和不快,彷彿在問:“你這是在幹嗎?”
父親很快就死了。
然而,這一下模糊的推搡,卻讓葉鶯在漫長的日子中都感覺到痛苦。她不斷猜測父親在臨死前到底在想什麼,是害羞,保持距離,還是怨恨和責備?
父親死後,家裡的房子和財產都被拿去抵債。葉鶯託過去劇團的關係介紹了些走穴的活兒,是在歌廳唱。後來內地歌曲市場一夜之間全被港臺歌曲佔領,舞臺的主角變成一群燙著頭的小姑娘,在節奏感極強的音樂下跳幼稚的舞,扭著半個肚皮,近乎童聲唱著:“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葉鶯做不來,就只有去更偏遠的城市走穴——以為那裡的音樂審美還落後。
春天的早上,剛在一個小城市表演完,她擠在一輛去往汽車站的悶臭不堪、動彈不得的小巴上。一個半老的男人在她身後小心地猥褻她,用身上尖銳的東西去頂她,後來他膽子越來越大,把收音機頂在她只著了一層紗裙子的背上,那一根短短的天線像指頭一樣在她身上劃來劃去。
那冰涼的收音機忽然傳來一條突發新聞,說鄧麗君因為哮喘在泰國去世了。車上突然沉默了一下,然後是滿車幽怨的嘆息聲,收音機裡斷斷續續的歌聲如同哽咽:Good…bye; My love,
我的愛人,再見。
Good…bye; My love,
從此和你分離。
我會永遠永遠愛你在心裡,
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記……
臨窗的婦女忍受不了悶熱,開啟了窗戶。幾隻蒼蠅飛進來,直奔著婦女手上拎著的豬蹄,蒼蠅也在葉鶯的耳邊縈繞盤旋,她的心被攪亂,直到一陣勁風吹來,她漸漸沉靜下來,她把心裡一直深深藏著的去瀑布找藍眼睛的想法拿了出來,如今,她終於接受了生活,和這念頭告了別。
第五章
王帥連續第二次爽約了週四傍晚的約會,葉鶯難以入眠,吃了半片安眠藥。第二天早上,依舊難以釋懷,就吃光了家裡所有剩餘的左旋多巴胺。
整整一天,她都處於某種輕鬆而快樂的幻覺之中。那一天的陽光與風都極好,她獲得了給高三畢業班上最後一節音樂課的機會。她站在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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