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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街都發生在暑天的黃昏時節。暑天日子長,太陽遲遲不落山,而太陽落山後天也遲遲不暗。所以,暑天的黃昏顯得特別長。黃昏長,街上卻沒有好看好玩的地方可去,那多無聊啊,多鬱悶啊,那就蕩街吧。
蕩街的都是年輕人,且都是結伴而行的。他們一般吃過晚飯,在溪裡洗過澡,然後一身清爽,拉過你,叫來他,三五作群,齊齊蕩起來。蕩街沒有目標,沒有任務,反正一邊瞎轉悠,一邊講白搭(聊天),圖個輕鬆,圖個愜意。大家都穿著木屐,木屐落在石頭鋪就的街道上,發出呱嘰呱嘰的聲響。
蕩街的人很多,街道上一撥又一撥的,有的時候,我這一撥跟在你這一撥的屁股後頭移動,有的時候,你那一撥從我這一撥的眼前走過。而且,每一撥的人員,總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越蕩越多,有時幾撥合成一撥,陣容顯得很大。因此,黃昏時節的芙蓉街,總是很熱鬧、很有情調的——呱嘰呱嘰,呱嘰呱嘰,街上那清脆的木屐著地聲不絕於耳。
芙蓉街地局逼仄,就那麼一巴掌大,它沒有多少街道,而街道又很短小,因此,蕩街的人總是在街上轉來轉去,打起圈圈。有的嫌街上不涼快,索性穿出街道,在長長的爬滿薔薇的溪塘上來回瞎走。
街上的年輕人崇尚江湖文化,頗講義氣,差不多人人有自己的“弟兄班”。弟兄班有個規矩,大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禍同當。他們一般拜過天地,發過誓,喝過酒,彼此稱兄道弟,關係比較緊密、牢靠。所以,那蕩街的,一撥撥,分別都是“弟兄班”的成員。大家照面多了,彼此都瞭解對方的底細,比如,我能講出你這個“弟兄班”有多少人,他們分別是誰,而你能講出我這個“弟兄班”誰是頭頭,誰最有力氣,而且,彼此都瞭解對方到底有多少實力,是不是對手。照面時,他們往往會互打招呼,互致問候:
“噯,你們好!”
“你們好!”
“嘁,又碰上了,你們蕩六圈了吧?”
“差不多,你們呢?”
他們還常常說些調皮話,刺激對方:
“某某,你很牛皮啊?看你的肚子挺得恁高!”
“某某,聽說你訂婚了,老婆屁股大嗎?”
“某某,好久沒看見你了,你原來還活著啊?”
他們在說這些話時,還不時地加以手腳,加以臉色,或用手指戳一下你的肚子,或拿腳踢一下你的屁股,或在你面前翻白眼、吐口舌,作出鬼臉,而嘴裡咿咿叫……
當然,這是逗趣,大家覺得很正常,也很開心,很少有人因此而生氣的。即使誰真的生了氣,大家也會打哈哈,稀裡糊塗打發過去的。的確,蕩街不逗趣,有什麼意思呢?
除了逗趣,大家有時也較勁——或扳手腕,或推步,或摔跤,或扔石頭,特別是扔石頭,大家最來勁。由於芙蓉街夾在南北兩條溪之間,溪邊壘有塘壩,因此,大家總是穿出街道,來到塘壩上,以眼前寬闊的溪潭為賽場,展開一場激烈的扔石頭比賽。比賽往往分個人和團體兩項,雙方先分別推出選手,然後站在溪塘上,相互輪流著將石頭往溪潭裡扔,看誰扔得最遠,看最後哪方勝數多。比賽時,雙方的人,好像個個是英雄,誰都不認輸,誰都說自己扔得最遠。的確,他們中的高手,功夫很了不得——石頭扔出去,吱的一聲,叫得很響,飛得也快,有時石頭在空中忽然消失了,但你盯住遠處的潭面看,那裡馬上會擊起一篷白色的水花。水花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到底誰扔得遠,誰比誰遠多少,大家都不用爭論,一看水花就明白。正因如此,只要你一出手,大家的眼睛便嘩的一聲往潭面上搜尋,而潭面上一旦冒出水花,塘壩上總有一方人馬歡呼雀躍,一方人馬噓聲連天。這種比賽自然是很公正的,但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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