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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為打聽。得到的結果是,全班同學一個星期不大便,乃是常事。
蓋孩子們天不亮就起床啦,起床後潦潦草草吃上幾口,就揹著書包上學。中午只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扒拉兩碗,要一直等到夜幕深垂,路斷人稀時,才踽踽而歸。進得家門,書包一放,馬上趴到桌上入睡矣,做孃親的千喚百喚,把他喚醒,睡眼矇矓中,咽一口飯,打一個盹,好容易吃完之後,用其枯乾顫抖的小手,從書包中掏出一疊作業,就又俯到案上,一題一題地做。一面作一面囑咐母親曰:“媽,你看我瞌睡就叫我。”有時做孃親的陪到半夜,看看孩子手握鉛筆,小臉貼到書上,呼呼睡去,實不忍心叫,可是一會兒孩子醒來,就哭鬧曰:“你為啥不叫我呀?”母親曰:“我叫不醒呀!”孩子曰:“那你為啥不打我呀?”大概孩子也聽說過“發懸樑,椎刺骨”的古老故事,就找了一個圓規塞到孃親手裡曰:“我再打瞌睡,你就用它扎我。”而做孃親的此時已哭成淚人兒矣。
晚上做功課要做到十二點甚至要做到一點兩點,才允許母親拖上床。所有學齡兒童的家庭裡,沒有笑聲,沒有笑容,也沒有在自由國土上當一個自由小國民應有的歡樂,而只有老爹的嘆息,孃親的愁容和孩子們焦灼疲憊、瘦削如猴的小臉和皮包骨的身材。孩子像斷了線的風箏,早上放出去,被惡性補習百般蹂躪,天黑之後,才跌跌撞撞回家,而又一燈如豆,蓬髮蓋面。他哪有時間大便乎哉,孩子不撲到地上,七竅流血而死,已是祖宗有德啦。這不叫惡性補習,這叫慢性屠殺,痛夫。
我們以臺北中正國民小學堂為例,絕不是給中正國民小學堂過不去,如果有這種想法,出門就給汽車撞死。事實上臺灣全省國民小學堂,除非他的校長不長進,教習又是木頭,可以說沒有一個不如此這般,僅只一星期不拉屎有啥了不起,而是國民小學堂普遍地把孩子們蹂躪成一個小小殭屍,壓彎了孩子的脊椎(沒有壓斷已經是“愛的教育”啦),抽去了孩子的血。最使人椎胸痛心的,是惡性補習像鐵錘一樣,搥擊著孩子的頭,使他們昏昏沉沉,渾渾噩噩,輕焉者對讀書產生畏懼,重焉者傷殘終身。
吾友程國成先生,臺灣省立中興大學堂的教習,曾沉痛地說,數學是一門最有趣、最引人入勝的功課(柏楊先生插嘴曰:這是自然學科教習的說法,由柏老來看,數學這玩意簡直坑人不淺),他的小女兒一向非常喜歡數學的,可是幾年惡補下來,孩子每天晚上帶回來一張長達丈餘,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習題的課外作業,對數學遂由愛生怕矣,孩子有時候害病,在高燒中還喃喃著雞兔同籠,蓋“天長地久有時盡,作業綿綿無盡期”,哀哉!
惡性補習的癥結在什麼地方?言人人殊,臺灣省教育廳不知道換了多少位廳長,每位廳長先生上臺後都被惡性補習搞得手忙腳亂。其對策不外兩個,一曰“尊口亂張”,發表談話啦、發表文告啦、發動公文攻勢、令飭知照啦、希望遵守法令啦、盼望拿出良心啦;這一式完全為對付報紙,以及向上級報銷之用,一旦案發查問時,他就用來搪塞,效果等於一個屁。二曰“殺雞嚇猴”,碰上幾個倒黴的教習,申斥的申斥,解聘的解聘;義憤填膺,好像真的一樣,以致官兒一旦蒞臨學堂,威力所及,全體大亂,藏書的藏書,藏筆的藏筆;此一招是為了堵全國小民的嘴之用,你瞧,俺已盡了力吧,其效果似乎比屁高一級。
依柏楊先生之見,最妙的辦法莫如“格殺毋論”,由立法院透過一條法律,凡是惡性補習的教習,一經發覺,立刻就地正法,看誰還敢惡性補習乎?但一位朋友揪著我的耳朵曰:“即令大家一齊比賽混蛋,立下了你閣下這種妙法,惡性補習也取消不了。不但取消不了,恐怕反而會轉入地下,你就是天天帶著警犬,提著機關槍滿街亂跑都沒有用,而且孩子將更為可憐。”君不見現在官方有令,國民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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