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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教室都不準裝燈乎?這種官兒也是柏楊先生的聰明腦筋,認為沒有燈你們總不能補習了吧?再也料不到沒有燈的結果,補習照舊,只不過成了黑暗補習,可憐的孩子在光線朦朧之中,把鼻尖貼到書本上紙頭上,像看禁書一樣的竊竊讀之,兩個月下來,一個個都成了近視眼,這近視眼隨著官兒的查禁,而一天天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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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禁不了
官兒查禁得越緊,補習也越惡性,用不準裝電燈的妙法去培養近視眼,不過身體上受到傷害,還不算太嚴重。嚴重的是心靈品格上的傷害,使小小年紀,都瞭解到虛偽的價值,而進一步認為作偽是天經地義的,蓋他們最敬愛的教習就教他作偽,而教育的宗旨也更在鼓勵他作偽也。
君如不信的話,不妨去問問你所不認識的小學生,問他補習了沒有?他準指天發誓說沒有。曾有個尾大不掉的人物,遇到有人向他掏糞,他就不耐煩曰:“拿證據來。”拿證據來遂成了擋箭牌。以惡性補習為例,似乎是很難拿到證據。可憐的學生否認,可憐的教習否認,可憐的家長也否認,坐在公堂上的法官老爺如果有孩子在國民小學堂讀書的話,恐怕連他自己也要否認。寫到這裡,我真擔心臺北中正國民小學堂向法院告我一狀。一旦打上官司,我的那位朋友不見得會支援我,屆時我閣下恐怕要糟。
孩子們明明是在惡性補習,但他卻受到教導,對人要否認惡性補習。我們一面要孩子誠實,一面又要他撒謊──他如果不肯撒謊,後果是可怕的,輕者教習的板子敲到他頭上,重則把他打入冷宮,不准他補習啦。於是,每逢補習的時候,就像小偷先生作案,教室裡大家暗暗動手,教室外設有特別把風的,一聽督學駕到,或一大群好像蓄意不善的反調分子駕到,把風的一打暗號,孩子們就知道大勢不好,唏哩嘩啦,不需要一分鐘,桌內桌外,都恢復原狀。咦,美國小學生都知道華盛頓先生砍櫻桃樹的故事,而這裡卻鼓勵孩子們欺騙,鼓勵之不足,教習焉,校長焉,還帶頭領導,甚至用板子教鞭狂逼他們欺騙,籲。
國民小學堂的教習中,有一部分是靠補習費貼補家用的,但這只是副產品,主要的還是有事實需要,前文提到的中興大學堂教習程國成先生,他女兒的老師,是一位剛從師範學堂畢業的漂亮小姐,結婚兩年,有一個可愛的一週歲的嬰兒。夫婦二人做事,家庭經濟頗為良好,一個學生只收三十元補習費,還不夠她請朋友吃頓油大的。如果問她意見的話,世界上恐怕沒有比她更要反對惡性補習,可是既然幹這一行,也只有聽這一行的擺佈,於是,她比那些可憐的小學生們更苦更慘。
教習所以比孩子苦,蓋孩子是被動的,而教習是主動的。孩子像列車,教習像火車頭。它必須不斷燃燒,不斷賓士。那位有溫暖家庭的女教習,實際上並享不到一點溫暖,她比她的學生還要起得早,天不亮就爬起來,胡亂灌兩口稀飯,就騎腳踏車跑到學堂,恭候那些小殭屍駕到。中午時候,小殭屍們可以回家吃飯,只有她必須留下吃便當,晚上她比小殭屍們回去得更晚。孩子們可以不說話,可以坐在那裡打盹,而教習卻不得不聲嘶力竭地從太陽東昇,一直喊到半夜,有些教習還不得不一面喊一面喝胖大海。吾友說,有一次晚上,天下大雨,他去學堂接孩子,在昏昏暗暗的教室裡,人頭幢幢,只聽教習啞著嗓子在那裡乾號,好像羅馬帝國鎖在硫磺礦裡的一群囚犯。而尤其是,當孩子們發現吾友冉冉而至時,還以為官兒來抓惡性補習哩,一聲驚叫,教習戛然而止,從教室門伸出青菜色的面龐,眼睛裡充滿了恐慌和不安。吾友真要放聲痛哭,他不知道為啥哭,只覺得心如刀割。
孩子們拿回家去密密麻麻的作業題,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那都是教習的血汗,為他們出之的。出之不算,還要寫鋼板為他們印出來。印出來也不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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