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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話不能說太多,只能點到為止。崔成秀眼見顧沅目光在桌上逡巡,輕輕咳嗽一聲,不言聲地挑簾出了值房,到了門外才志得意滿地笑了一聲:人心都是肉長的,顧小娘子再怎麼三貞九烈,也經不起水磨功夫呀!想到皇帝先前挽留顧沅在御前一年的舉動,崔成秀恍然大悟——高屋建瓴慧眼獨具,第一眼就看出了顧小娘子吃軟不吃硬的脾氣,悄無聲息就布好了局,不愧是小爺!雖說天家人多半都薄情,但就衝著小爺這麼用心,顧小娘子要是晉了位,說不定也能和皇夫平分秋色,要是一枝獨秀就更好了——他摸著下巴喜滋滋地想了又想,邁著四方步走了。
顧沅立在桌前,目光一遍遍掠過那幾樣筆墨紙硯,多看一次,就能更多覺察出贈者的體貼細心,皇帝的用心一如既往地昭然若揭,她手扶著桌沿,想到剛剛崔成秀的曲意奉承,忍不住又一次微微苦笑。
她於史書並不陌生,少年讀書讀到前朝斷袖分桃的典故,也曾想過,獨寵到那樣六宮粉黛如塵土敝履的地步,怎麼會不過幾年就都沒了下場?等年紀稍長,見多了世故,才明白紅顏未老恩先斷的道理——無論男女,以色事人者大多薄命,同樣一張臉,同樣一個人,能上天,也能入地,再怎麼老成,皇帝也只不過及笄的年紀,這麼一份情竇初開的新鮮,又能維持多久呢?
更何況,她早已訂下婚約,倘若不是呂家前些年屢遭喪事,倘若不是阿父三年前亡故,她或許早已嫁為人婦,想法子在女學堂裡尋一份差使安穩度日,又怎麼會碰上這麼一段離奇的緣分?
於情於理,這些東西,顧沅都沒有接受的道理。顧沅將東西一樣樣重新原封不動包好,趁著給皇帝換茶的時候,一道送進了東暖閣,輕輕放在御案邊的如意花几上。皇帝似乎並未注意,依舊在奏摺上筆走龍蛇,一張臉八風不動的平靜,長而密的睫毛低低垂著,掩住了所有心思。
顧沅停了一會兒,想開口,皇帝手裡的筆卻彷彿沒有停下來的時候,她心裡暗自嘆息一聲,按照允娘教的規矩,卻行退到殿外。崔成秀守在殿門口,把她進出的舉動看得清清楚楚,衝她一咧嘴,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小娘子當真是鐵石心腸吶!您就,您就這麼直通通地給退回去啦?”
顧沅朝他一禮:“崔師傅放心,一應責罰,都由我一人承當。”
“都這麼樣兒了,還說什麼罰不罰的?”崔成秀不敢高聲,壓著聲音攤著手嘆氣,忽聽裡面皇帝的聲音,忙幾步進去,硬生生扯出個笑臉:“小爺有什麼吩咐?”
“準備著,晚膳後出宮一趟。”皇帝的目光筆直地盯著奏摺,似乎是無暇他顧,“讓尚儀局把她入宮時的家常衣裳送過來。”
果然是天子雷霆震怒,乾脆利落地直接淨身掃地出門,崔成秀傳了旨,出宮的時候特地多帶了幾錠銀子——皇帝此時是在氣頭上,等過了氣頭又想把顧小娘子接回來呢?怎麼著也得先把她安置個妥當地方,看看風色再打發不是?
顧沅心底卻是一派坦然,給允娘等人行過禮道了別,待侍膳太監進了暖閣,就按照崔成秀的吩咐候在殿門口。皇帝用膳很快,不多時已經出了門,看也不看顧沅一眼,徑直向著崔成秀道:“走吧!”
皇帝微服次數漸多,出宮路徑也漸漸固定,這一回照例是自西華門出宮,繞著內務府轉了兩個圈,又換了一輛車,才拐到天街上。
崔成秀看了一眼安然端坐的顧沅,湊到皇帝身邊,低聲請示:“稟小爺,顧小娘子那位老師住在德興坊,您看——”
皇帝沒理他,起身一打車簾下了車。天街上華燈初上,正是最熱鬧的時候,皇帝一路沉默著打量著沿街店鋪,彷彿沒有進去的興致,卻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在街上來回轉了兩趟,眼看著已過更半,她才在一間筆墨鋪子前停住腳,進門選了一份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