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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好啊,那你可瞧仔細了,看看這東宮上下可有一個是胡人的。”宋璃冷笑一揮手。
不知何時,兩旁伎子早已換了人,白紗落下,那猶抱琵琶的女子也已除卻容紗,神色安靜,琵琶絃音並不曾間斷。
那分明是墨鸞。
樂音悠悠,安寧對著緊迫,交錯出絲絲詭秘氣息。
韋如海由不得愣住了,呆呆盯著那正自彈琵琶的女子,半晌做不得反應。
“喲,韋將軍這是怎麼了?這位是太子殿下的孺人,將軍早就該認得的罷?”宋璃語間不掩尖銳。
韋如海這才驚醒過來,眼見本該正為太子舞樂的胡伎如今一個也不見,他心知有變,也不敢再多妄為,只得連連地請罪,便要離去。
但宋璃卻不依。“我記著,你不是頭一回了罷?你平日裡上昭陽殿也這麼橫衝直闖麼?”她睨著韋如海上下打量。
那眼神十分怨氣。
韋如海當即下了汗,忙要再請罪,話還未出口,已聽宋璃道:“拖下去杖一百轟走!”
話音未落,護衛東宮的持戟們便上來了。
“算了算了,他有符,奉命行事何必為難他。”李晗忙斥退了持戟。
宋璃訕訕地笑了一笑。“你多謝太子仁厚罷。”她拂袖要走了,一面又冷冷輕嘲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隔三差五就有個刺客,倒真是稀奇得緊。我看呀,八成是內賊罷。”
韋如海僵僵立在當場,冷汗淌了滿身,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宋璃走出幾步去,見這邊沒動靜,便又回過身來:“這哪是《陽關三疊》,都六七疊不止了,怎有人還不知趣?”
此言甫一出,謝妍先倚著李晗笑出聲來。
“去罷去罷。”李晗無奈揮手。
韋如海狼狽萬分,這才如獲大赦,忙領著人撤去。
待侍人來回報,言韋如海所領衛軍已盡數撤走了,宋璃這才瞧著李晗又笑了:“妾事了告退。殿下該怎麼玩接著玩罷,開心了讓孺人奏個《破陣樂》來頌讚一下最好不過。”說完她便真徑直走了。
一席話嗆得李晗半晌瞠目結舌,也不知她究竟正話還是反語,只瞧見那笑容涼涼的,不禁陣陣發憷。
他苦笑著,看了看身旁的謝妍,又由不得去看墨鸞。
墨鸞仍抱著琵琶,兀自頷首垂目,靜靜地,好似月下泉泊。
坊間不起眼的館舍分外安靜。白弈拈一枚黑子,輕落盤上,抬頭。
天正雨,不疏不密地從雲端斜下,灰紅的夕陽微光從窗子打進屋內來,散發著潮溼的氣味。
片時,院內,響起車馬聲。一個清瘦人影已撐著傘到了門前。
是裴遠。
他收了傘,脫了打溼的靴子,進屋來。“沒事了。”他坐下,從懷裡取出一封書信交於白弈。
信是白崇儉親筆。
那是魏王李裕先發制人的小動作。讓鴻臚卿萬基給東宮獻上胡伎,再製造事端,讓韋如海來搜,意欲誣衊東宮通胡。
“多虧娘子留了心,否則咱們這次怕又是一場麻煩。”裴遠嘆息,“那幾個胡伎現都在崇儉手上,問你處置。”
白弈安靜著,似有沉思。良久,他又自拈了一枚白子,“打了那位萬鴻臚罷。索性,再敲山震虎。”他將黑子落在盤上,自弈自博。
還不足夠,還不夠勁道。虎在山中,不可爭鋒,便是要他急了、慌了,自落平陽,才可一殺見血。
“會不會……太冒險?”裴遠問。
“我還想再把險冒得大些。”白弈將崇儉書信遞在燈上燒了。“子恆,”他忽然抬眼看著裴遠,眸光瞬間凌厲,“殷兄還在貴府上麼?”
“他閒不住,這會兒大概又在川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