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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只在他離開那個夏天回到貴州之後給我來過兩封信。其中一封信裡夾著他寫給我的一首詩。我幾次搬家,信和詩都遺失了。
就像這個世紀雖然偉大,卻把寫詩的年代遺失了一樣。
我大約記得那首二十來行的短詩裡隱秘地暗示了我的城市給他帶來的遺憾。我想那遺憾一定與臘肉和天仙樣的湘女有關。
一個人消失了二十多年,突然又出現在你的眼前,這樣的時刻,時間的閘門被開啟了。
我聞到了那個逝去的時代的氣味。那氣味就是寫著詩行的稿紙和詩人身上的傲慢而邋遢的氣味……
我肯定今天無法和二十四樓的小李踐約了。雨而且越下越急。整個寫字樓裡都籠罩著一股想要左衝右突的鬱躁氣氛。隔壁辦公間裡四臺電話都有人在舉著話筒咆哮。生活被粗暴打斷的時候,人們火氣沖天。
我示意他坐下,先喝口茶水,然後我也打了個電話給小李。我向她道歉,請她原諒我突然有事纏身,是重要的業務。“明天好不好?明天晚上。還是在那家比薩店?”
我聽不出小李的情緒。她回答得很平靜。她說她正好也要加班。我相信她說的不是實話。但我猜不透她的心思。好像比薩的約會對她可有可無。好像她並沒有等待。現在的小姑娘太成熟了。隨便一個女孩你都琢磨不透。她們個個都像謎一樣。這都是機會和慾望造成的。獵人被自己的圈套套住的情形太多了。雨點打得窗外一片深重的灰白。
“你讓我找得好苦。”他看我打完電話,放下紙杯,聲音有些疲倦地說,“我知道你在上海。不知道你在這樣的寫字樓裡。我轉彎抹角問了好幾個人才問到這裡,真牛逼。”
“真牛逼”是什麼意思?是說我還是說他自己?
我朝他笑一聲,說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下這麼大的雨,我們就在樓下的餐廳裡吃。“餓了吧?”
“餓了,老子餓透了。”語氣裡還能感到二十多年前的味道。
餐廳裡沒想到晚上有這麼多人用餐,穿白衣的大廚在裡面忙得滿頭大汗。視窗裡的服務員沒好脾氣地朝窗外排長隊的人們喊:“等一下!等一下!”
終於要了幾樣葷素,要了六瓶啤酒。我們挑了靠窗的位子坐下來。外面是雨聲鬧,裡面是人聲鬧。我說將就點吧。他好像沒聽見,舉著筷子就吃起來。吃了幾口,才拿起開了蓋的啤酒瓶和我碰了碰,說:“不容易啊!”
這時,我看見了二十四樓的小李。她也下樓到餐廳裡來吃晚飯。我瞧了瞧她的苗條的背影,心想這個時候我本來是和她一起吃比薩的,坐在有氣氛的義大利餐館裡,很容易意味深長。有時候其實就是需要一種心情。如果收穫比心情更大,那當然更好。而這不是不可能的。
他當然餓透了。看得出來。他的吃相很壞,代表了他的一種淪落的生活狀況。
我們彼此都沒有說什麼客套話。那是語言的浪費。
“啞馬,”我叫他當年的筆名。我也只曉得他的這個名字。隱約記得他姓彭,但也許是姓宋,“現在又是放暑假了吧?”
他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哪裡呀,我早就不在學校教書了。我現在天天都放假。”
“怎麼不在學校教書了?那你現在幹什麼事?”
“什麼都沒幹。”他舉起瓶子喝了一大口啤酒,“自由自在,東遊西蕩。”
“靠什麼生活呢你?”我問他。
“靠永遠用不完的激情。”他說完一笑,差點兒噴出酒來。然後又說:“玩笑玩笑。我也不清楚我是靠什麼來生活。”
果然是陣雨。雨點小了下來。我從窗子裡看到這棟大樓裡有人踮起腳尖跑到了大街上。對面街口的霓虹燈亮了起來。下過了雨,那五顏六色的燈亮得很清新,也亮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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