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船清夢壓星河(三)(第4/5 頁)
惡,反倒叫這朱雀城附近的炙焰紅砂變成了流動的血河,在晦暗的天色下,透出腥氣逼人的壓迫。
還鳳城的人們全都躲回了阡陌屋舍。
整座城猶如空城,被湮進了血色的天地間。只餘下那座同樣被血色浸滿的高閣祭臺,還有鐵棘刑架上,被長槍穿心、八十一根長錐橫貫的支離破碎的少年惡鬼。
不知多久後,原本已經死透了的少年的身體裡,自他眉心起,一點點生息復還。
“惡鬼”果然又被拽回了人間。
足以撕碎神魂的劇痛,以不知其數的遍數,再次席捲意識,攫取走他全部的五感。
換作旁人早該痛得昏死過去,可他似乎已經習慣。
少年沉重無比的眼簾微微張開,從低垂的沾滿了血的墨黑睫羽間,他看清了空蕩的祭臺,高閣,城池,還有最遠最遠的,他此生無法企及的地平線。
一日又一日,一遍又一遍,好像永遠不會再有什麼改變。
少年厭倦地闔了眼。
就在他要放任自己的意識再次麻木地沉浸入那些痛苦的黑暗裡時,他忽然聽到了一道慵懶的、隨意的女聲。
“喂,那個小怪物。”
“……”
少年被血色溼透的長睫顫了顫。
在早已習慣的血腥氣裡,他忽嗅到了一種淡淡的、但很獨特的冷香。
少年睜開眼。
雨不知何時停了。
天盡頭如墨湧動,晦暗的暮雲間,一道天光若隱若現,像要穿過雲層破綻出來。
而站在那天光裡,祭臺上,多出了個一身緋衣、豔紅如火的女子。
她纖細腰身旁佩著把布帶纏裹的長劍,垂在身側的手腕上金鈴晃盪,綴花髮帶藏在被一根木簪隨意束起的長髮間,隨高臺之上的輕風掠舞。
她的五官是一種慵懶又清絕的豔麗,只是那種豔麗被眉目間揮之不去的某種情緒洇開了,變得淡然疏離。
唯有那雙眼眸黑得像過水的琉璃,濯濯地望著他。
幾息後,女子驀地笑了。
像霜雪裡盛開出一朵濃豔的花。
“雖然是個小怪物,但生得當真漂亮,”她懶洋洋地踱步,走到他面前,眼神像是能透過他滿身滿面的血汙,看清他的原本面目,“我對美人一向恩寬,素不相識也算,所以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
在他最厭倦的紅色的衣裙旁,掛在細腰上的長劍飛起,劍鞘抬起少年的下頜。
被迫仰臉,少年冷白頸上的長錐被牽動,再次有血如注地湧下。
但他眼眸間情緒寡淡,眉都未皺。
劍柄在女子纖細修長的五指間緩緩收緊,她拿漆黑的眸子盯著他,忽又笑了。
“說吧。”
雲搖隨手一抹,少年頸前的烏光長錐便消失不見。
湧出的血被無形的力止住,猙獰可怖的貫穿傷口裡,血肉一點點長合。
“隨便什麼要求,我都能做到,你可以隨便提,”雲搖俯身,貼近了刑架上的少年,全不在意身上的紅裙被他滴落的血染溼、浸透,“殺幾個罪魁禍首?或者,乾脆殺掉這一整座漠然旁觀的城,如何?”
風起雲嘯。
高閣祭臺之上,寂然半晌,少年終於從纏滿鐵棘的刑架上微微揚起頭頸。
他張了張口,聲音澀啞。
“…一個。”
雲搖一愣。
似乎沒有想到少年如此平靜,沒有任何疑問或求證,就真信了她這樣一個陌生人的話。
但她很快便回了神,笑道:“只殺一個,會不會太少了?”
紅衣女子側了側身,手中隨意一撥,長劍出鞘半寸。
鋒芒如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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