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船清夢壓星河(三)(第3/5 頁)
魔域裡又是何身份,她進來之後便沒得選,只能循著這段記憶裡的雲搖,重歷一遍當年之事。
只是七情之海中,愈是情緒極致的,記憶光團愈是大。一旦沉入其中,也愈是難以脫離。
而將她一併拉進來的那個……
雲搖至今只要一閉眼,就好像仍能感覺到那顆太陽似的光團將天地映得一片熾白。
她甚至覺著,用“光團”這種詞形容,實在有辱它的浩然可怖。
雲搖根本無法想象,像慕寒淵那樣七情不顯的人,怎麼可能會在七情之海里有這樣一段記憶——就彷彿只這一段記憶,就已吸納走了他人生裡全部至深至切的七情六慾。
……絕不僅僅是恐懼,即便恐懼一般就是世人七情之海中最極致的情緒。
但那樣磅礴到可怖的,不會是。
踏入還鳳城前,雲搖一直都是這樣篤信的。
直到城門內,她看到了那場盛大的祭禮,還有城中祭臺最高處,那個被縛在滿是鐵棘的絞刑架上,衣衫已被新舊的血層層疊染得盡紅的……
少年“惡鬼”。
一柄刻滿血色符文咒印的長槍,當胸洞穿。
它冰冷地橫貫過他的心口,將他懸刺在那高聳的祭臺刑架上。
鮮血從少年身前淋漓灑落。
而祭臺下,歡呼、禱告、祈願,城中的老人們激動地流淚,孩童大笑著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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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像是一場滅世前的狂歡。
刑架旁,不知是巫祝還是神婆的一身襤褸的祭禮主持捧著咒書,隨著祭臺下一潮蓋過一潮的高呼,將那一根根刻著符咒的長錐,如凌遲地深楔進那少年惡鬼的每一根骨頭。
雲搖僵在身旁狂潮般的呼聲裡。
她來遲了。
第八十一根長錐,正揚起一道刺目的血花,灑下長空,釘穿了少年惡鬼蒼白脆弱的頸。
“砰。”
“砰……”
身周祈願祭禮的呼聲沒頂。
雲搖閉上眼睛。
即便不去看,她也全都聽得到,前面每一根長錐釘下,他血肉被撕裂、骨頭被壓碎、麻木又穿心的痛叫他生復死、死復生的動靜。
怕什麼阿鼻地獄,比他的人間不過如此。
“孃親,他已經死了嗎?”
雲搖睜開眼,望向不遠處。被炙砂吹得破敗的巷角,十三四歲的瘦弱的小姑娘拽著自己母親的衣角,害怕地躲在她身後,只敢偶爾看一眼祭臺的最高處。
“死了,但還會活過來的,”婦人蹲下身,望一眼高臺,她警惕又忌憚地露出厭惡的神色,“那是個怪物,是殺不死的。”
小姑娘膽怯地問:“可是他看起來好疼啊,不可以放了他嗎?”
“當然不行!”旁邊瞎了一隻眼的老者聽見後尖聲,“這種不死的怪物就要一直殺!只有叫他這樣半死不活,他才不會作惡!”
有人附和:“何況要沒了他,這祈天祭禮的祭品怎麼選?誰家想倒黴。”
“呸,惡鬼,死上萬次也是活該!”
“……”
“下雨了!下雨了!”
“果然,祭禮有回應了!朱雀神一定看到了!”
“趁那惡鬼的血還沒流乾,快祈願!快!!”
“……”
如墨色陰晦的浪潮翻湧,城中的群情激奮裡,婦人慌張地拉住自己的女兒,往更深的巷子裡躲去。
推搡的人群間,小姑娘那句“可他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啊”落在了地上,然後被一腳接一腳地踏碎,沒入骯髒泥濘的、血一般的炙紅砂土裡。
……
大雨終盡。
魔域的雨洗刷不了世間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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