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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頭望他,他還是如常,嘴裡咬著菸斗,右手兩枚手指捏著菸斗頸子,左手插在褲子口袋,不停的搗他口袋裡的角子。沒有異樣。她說:“沒有啊!”
“那怎麼一點胃口都沒有,好幾天了。”
她吸了口冷氣,把眼睛掉開,故意攤開桌上學生們的作業,說,“想必週末在曼哈頓吃壞了,尚必宏夫婦堅持要帶我去一家新開的小成都吃飯,太辣了,回來後胃一直不舒服。沒事,過兩天即會好的。”
若愚對她望了一陣,也沒多說,乾咳兩聲,抓抓頭皮即走了。
水與山。她私下常以它們比喻自己與若愚的個性。她愛水,愛它的流動活潑、它的清澈見底、它的不可捉摸,溪水的小家碧玉、海水的雄偉磅礴。她怕山,山的凝重、山的壓抑,山的沉默、山的鬱悶。她與他結婚時,信心十足,她可以影響他、改變他、使他活潑一點,即興一點、衝動一點。結婚十多年,眼看快接近二十年,她才知道她無法改變他,正像他無法改變她一樣。不過他到底不是山。她不畏懼他。但有的時候,尤其是在她心裡負著難言的愧疚的時候,他的沉默令她膽怯,令她心悸,令她對自己賭咒。她要告別那件事、那段情、那個給她心顫神移全身癱瘓的曼哈頓的兩夜的人。
然而她不能。星期四下午五點前後的一聲電話鈴,即捲走了她幾天內堆積起來的犯罪感所聚成的決心。打完電話,她軟弱地靠在椅背上,打算從身體每一枝節抽調足夠的勇氣回家,有人敲門說:“如真,你還沒走?”
她一開門,次英端詳著她的臉說:“怎麼啦,兩頰緋紅,你發燒啦?”
她立即掉開臉,退回座位,“沒有。我看你門關著,以為你走了呢。”
“沒那麼好。院長把我找了去,談兩件事,一件是交給我幾個申請人的資料,另一件是下學期中國週末的事。”她坐了下來,點了煙、吸了幾口,仍舊對她注視著,“我聽見講話聲,還以為你房裡有人,在講電話吧?怎麼回事,同若愚爭起來啦?”
“沒的事,不是若愚。”別的事可以控制,臉頰發燒,她沒辦法。不但沒有,而且還有極大的衝動想與誰分享她秘密的、在目前這個世界上不被允許的快樂,“是在同……一個朋友講話。”她畢竟已是中年人了,不是情竇初開的二八少女,要全世界分享她找到了愛情之後的快樂。她的理智告訴她,她絕對不能讓任何人,包括次英,知道這個朋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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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英對她注視良久,久到一枝煙都抽光了,仍在看她。心裡疑竇叢生,如真的容光煥發說明了什麼?洩漏了什麼?同她通電話的是誰,致使她的臉容變得如此酡紅動人,她平時從沒見過的。於是她閒閒地說:“一定不是個尋常的朋友吧。我原先還以為你發燒了呢。”
當然是發了燒,上海人說是“熱昏”。
見她不接腔。次英很識相地說:“你不急著回家的話,我們商量一下中國週末的事,好嗎?”
“沒問題,讓我先打個電話回家。”掛了電話,生怕次英追究剛才臉紅的事,忙問:“很多人來申請嗎?”
“不少,”她指指膝上的資料夾:“這裡就有六個,我大略瞄了下,真有資歷不錯的呢。墨院長十分興奮,因為直接反映了他領導下的東亞系。”
如真立時警惕起來,“那我還會有什麼希望!”
“咳,急什麼?人家有博士,你有別的嘛。譬如說,對本校的貢獻!那年你幫著葉冷霜把東亞系從史巴利那裡分出來的事!”她又想抽菸、旋即改變主意。問如真要了片口香糖嚼著:“所以哪,就牽涉到今天他找我的第二件事,中國週末。有鑑於來申請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輩,我建議你必須把這個節目辦得出色,讓墨院長不得不對你額外考慮,你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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