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第3/4 頁)
白貓(3)
中午過了,四點鐘了,天快黑了,米蘭達還是沒有回來。愛麗薩幾乎一整天都在打電話——電話鈴似乎總是不停地響——到後來她才漸漸覺察到貓一直不在。她走到外面去喚貓;她派僕人出去找。繆爾先生當然也幫著找,從房屋周圍一直找到樹林裡。他雙手合攏,圍住嘴巴,提高嗓門,聲音顫抖地叫喚:“貓咪,貓咪,貓咪,貓咪!貓咪,貓咪,貓咪——”多麼可悲,多麼愚蠢——多麼勞而無功!然而就得這樣做。按清白無辜的情況下該做的那樣做。尤利斯?繆爾,丈夫中最關心妻子的丈夫,為找妻子的波斯貓踏遍了樹林下的草叢……
可憐的愛麗薩!她會心痛欲裂好幾天——或者幾個星期?
而他,也會想米蘭達——至少把它當作家裡的一件擺設。畢竟到今年秋天已經養了它十年。
那天的晚餐十分壓抑,相當沉悶。不單因為米蘭達不見了(看起來愛麗薩確實真正非同尋常地不安),而且因為只有繆爾先生和他的太太兩人吃飯;餐桌只擺兩個人的餐具從美學觀點看上去總是顯得不對頭。而且,靜悄悄的,多麼不自然……繆爾先生試圖談話,但他的聲音很快減弱,內疚地沉默下來。飯吃到一半,愛麗薩接了一個電話(當然是從曼哈頓打來的——是她的代理人,不然就是她的導演,再不就是阿爾本,或者一個女朋友——是個緊急的電話,否則愛麗薩不會在這個親密的時刻接聽)。繆爾先生——垂頭喪氣,心裡很不痛快地——恍恍糊糊、味同嚼蠟地獨自吃完飯。他回憶起頭天夜晚——氣味嗆鼻的貓食,白色顆粒狀的毒藥,那隻精明的動物仰望著他的模樣,在他的腳上摩擦的樣子,羞答答的……姿勢,是愛?是責備?還是嘲笑?他又重新感到一陣負疚感的刺痛,可更強烈的滿足感刺痛著他的五臟六腑。接著,他抬頭向上一望,偶然看見了一個白色的東西,在花園的牆頭上小心翼翼地走著……
當然,是米蘭達回家了。
他瞪大眼睛望,大吃一驚。他瞪大眼睛望,張口結舌——等著那個鬼怪消失。
他頭昏目眩慢慢地站起來,故作欣喜地向隔壁房間的愛麗薩喊道:“米蘭達回家了!”
他大聲叫道:“愛麗薩!親愛的!米蘭達回家了!”
米蘭達果然來了,確實是米蘭達,它從陽臺往飯廳窺視,眼裡閃爍出金茶色的幽光。繆爾先生渾身顫抖,腦筋卻在飛快地轉,既要接受這個事實,又要找個合乎邏輯的理由來接納這個事實。它把毒藥吐出來了,一定是這樣。噢,一定是這樣的!要不然,就是因為在花園的棚子裡度過了又冷又溼的一夜之後,毒藥失效了。
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急忙推開拉門,放白貓進來。他激動得聲音顫抖地叫道:“愛麗薩,好訊息!米蘭達回家了!”
愛麗薩高興到了極點,心醉神迷地把白貓抱在懷裡。繆爾先生也頭一次真正鬆了一口氣。他撫摸著米蘭達蓬鬆的尾巴想道——自己的行為太殘忍、自私——肯定是與自己的品格相悖的——他決定既然米蘭達能夠從主人手下死裡逃生,就應該准予生存。他不會再下手了。
尤利斯?繆爾先生在四十六歲結婚前,跟大多數沒有結過婚的男女的性格一樣——內向、神經過敏;觀察生活,而不參與生活——他們認為婚姻狀態就是無條件地結合;他曾經認為夫與妻是真實意義上的血肉一體,而不僅僅是詞彙上的比喻意義。然而他自己的婚姻卻無可挽回地每況愈下,以告吹結束,而且看來沒有指望復婚。畢竟他快滿五十七歲了。(儘管有時候他感到納悶:五十七歲真的老了嗎?)
他們結婚的頭二三年(當時愛麗薩的舞臺生涯處在她所謂的隱退時期),他們像任何夫妻一樣同睡一張雙人床——或者按照繆爾先生的想法任何夫妻都是如此(因為他本人的婚姻並未使他受到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