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譙居(上)(第2/6 頁)
我一眼,仍端坐不亂。
我心下一動,想起那日被秦純撞見夏侯尚道我結姻之事,便藉機解釋道:
“純兒,你如今,還心悅著那夏侯伯仁麼?數月來與他打交道,我著實怕了,此人心機極深,絕非良善之輩——”
秦純徑直打斷道:“伯仁哥哥可是有恩於你,崔姊姊,你竟就在人前如此貶損他的嗎?”
“他處處為利,甚至拿感情作賭注,兒女私情於他不過兒戲,那日他為何會在我院中說那番話,你是明白的。”
“不,阿姊,我不明白。我只知自小伯仁哥哥待我,便如同我親兄長一般好,他本性良善,絕非你說的那樣不堪。”
“可此人不近女色確是謬傳。純兒,你當真決心要嫁給此人嗎?”
“婚姻自有命定,他心悅何人,與我並無關係。”她揚袖頷首微抿了口酒,輕聲道。
“命?什麼是命?”
“自然指的是比不得阿姊名門出身嘍。”
秦純撇一撇嘴,將我冷落一旁,不願再搭話了。我深深嘆氣,心知肚明,她並非吃醋,而是因我背地說夏侯尚壞話才生氣的。
……
小愁難勝常樂。度過赤壁陰霾後的曹府生活,終歸於寧靜與祥和。更何況,那是子建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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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是他第一次回到譙沛老家。
譙沛久經戰火荼靡、徵兵勞役,已是十室九空,殘破不堪,縱然是坐擁數十畝良田的曹家老宅,經翻修後,仍是座簡樸小邸,不可與許鄴曹府相論。但愈是簡樸,愈是古風,愈有這個時代獨有之古韻。
我依稀記得,那後園頹圮的舊牆早被爬山虎織得密密麻麻,芒萁在亂石叢裡橫生,難得有棵勁松,軀幹卻被重重菟絲纏繞著,幾處廢磚棄瓦堆積成小山,再往裡走,盡皆陰涼潮溼地;中庭倒是人煙氣十足,階前慣有女貞,除了排排小翠竹,還有曹丕新種的蔗苗;而那庭院前處無人經管的園圃,更是滿栽著旅葵、藜藿和迷迭香。若遇著有風的時節,野生的飛蓬輒從遍地飛揚起來了,它們比薄雪薄,比飄絮輕,最後大都成了行人靴履下的“冤死亡魂”。
“喂!你踩著這些小精靈們啦!勞駕踮起腳尖兒來罷!”我總是這樣衝曹植笑道。
曹植卻比我要悲觀,他聳聳肩,不以為意:“飛蓬惡其本根,美其枝葉,遇秋風輒拔根而旋,居無定所。分明只是捱塵過客,何謂‘汲取天地精華之生靈’乎?”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時代的悲涼,早刻入那個背影看似自由卻單薄的少年的骨子裡。
春日有自由飄揚的飛蓬,夏天亦有盛綻的蒲公英。
我們戴著用蒲公英草編織的白帽,清晨便跑出外郊去,乘牛車去迎著晨霧看朝陽,去拄杖登密林深山嚇唬驚鳥,去潮溼的山澗淺水石苔上赤足摸魚苗,去溪流旁的岩石縫中擇菖蒲作香,去竹林下用鐵刀挖春筍,去攀葛藤峭壁採小株靈芝……打完水漂啦,就這麼挽起袖管讓雙臂在綠水中浸泡,摩挲著浮沙的鵝卵石,全身上下每一處都會透著清涼。
在遊山玩水的途中,曹植是很不安分的,往往是我雙手剛掬起一抔清泉,未及直腰起身,就被他偷襲個正著。頭淋得髮絲分叉,自然很不服氣要反擊的,可在逐鬧時,那素來敏捷的公子也會不適應腳下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抱著魚筐搖搖晃晃剎那間,就跌足摔進河裡去了,引得我不由得放聲恣笑。
黃昏時分,涼意漸起,本該返途的我們卻因霖雨霏霏而迷路。但就這樣踏著淤泥,迷失在一片綠意盎然的竹葉林中,其實也很好。不知怎麼走的,我們誤打誤撞來到了半山腰的一處觀景臺,遠遠還能眺見渦河和村舍。
那時,天空飄起了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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