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悲翁(第1/6 頁)
我努力地忘卻失去摯友的哀傷,開始全身心投入郭府修課習業的日常。
郭嘉給我制定了嚴格的習業計劃。
早起練劍仍舊是必須,不過實話說,我的拙劣劍術還比不上郭嘉這個文弱的謀臣。唉,誰叫這個時代“君子六藝”是必修之業呢。開始幾天,只叫我誦讀本朝各種典章制度,弄清各種官職名稱以及奉邑幾何;然後便要讀熟本朝律法,學會甄別刑案;最後才能接觸軍規軍紀,學著抄錄文書。
“字寫得不錯,可惜慢了些,卿可自問,當世誰願闢汝作記室?”
“先生,我都可以學嘛!”我歪著脖子傻笑,“纓兒只願做郭祭酒的記室。”
“貧嘴,該罰!”
郭嘉雖沒奢望我能學得有多快,但在教導方面卻是一位嚴師。他平素與人談笑風生,可一旦言歸正傳,便端正地像個老謀深算的世儒。
原本想著,我崔纓文科出身,雖然學武不行,但背書記憶還算可以呀!
可事實上,光背書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因為行軍用兵,還是要腦子靈活,善於應用所學,我好像……真不是搞兵法的這塊料,沒有任何實踐經驗,怎麼學都像紙上談兵。
“人皆謂汝郭奉孝‘體通性達’,殊不知君乃‘外儒內法’,深諳治人之道呢!”我撅起嘴,撂下筆桿,伸了伸因為抄寫一天而痠痛的腰,跟郭嘉慪氣道。
“姑娘確實較叔夜遜色許多,”郭嘉笑著搖了搖頭,“當年他像你這般大時,已能參透古今兵法叢書,領悟佈防之機妙了,叔夜可是天生的將帥之才……”
我暗暗地吐舌。
哦,曉得咯,我哪能跟楊大才子比,人家來玩這場三國遊戲,簡直跟開掛無甚區別嘛。
只是勤能補拙,為了郭奉孝,為了將來的前途,我什麼苦都能吃。
遂白日埋頭苦讀,夜夜新添燈油,在微茫火光之下請教郭嘉軍政之事。
十數日後,司空府新令出,正是封賞功臣令:
“昔趙奢、竇嬰之為將也,受賜千金,一朝散之,故能濟成大功,永世流聲。吾讀其文,未嘗不慕其為人也。與諸將士大夫共從戎事,幸賴賢人不愛其謀,群士不遺其力,是以夷險平亂,而吾得竊大賞,戶邑三萬。追思竇嬰散金之義,今分所受租與諸將掾屬及故戍於陳、蔡者,庶以疇答眾勞,不擅大惠也。宜差死事之孤,以租谷及之。若年殷用足,租奉畢入,將大與眾人悉共饗之。”
這封賞事,也暗藏玄妙,但落我眼裡只覺可笑。曹操令由己出,可司空府竟消多日方謄出表文,傳令各府,聽聞還要捷書快馬抵達許都,等候朝廷回奏。戲都是做給自己和百姓看的,當今天下,許都哪還有什麼覽折的皇帝呢?
曹操帳下二十餘人盡皆封侯增邑:尚書令荀彧增邑至二千戶;軍師荀攸增邑四百,並前七百戶,轉為中軍師;軍師祭酒郭嘉表為洧陽亭侯;夏侯惇增邑千八百戶,並前二千五百戶;曹仁封都亭侯;曹洪拜都護將軍;張遼封都亭侯;于禁增邑二百戶,並前千二百戶……
洧陽亭侯,洧陽亭侯……洧陽……未央……今日始覺此封號如此不佳。
封賞之令既下,曹操於建章臺設席大宴百官,是日初晨,門樓下,我端著手,趨步跟從郭嘉前往赴宴。拾級而上建章臺,殿內宴中除了文武百官,更有諸位得寵的公子。我端手低頭,侍坐於郭嘉傍側,抬頭便與曹植四目相對。
數日不見,曹植的精神狀態愈發差了。
剛離開曹府不久的時候,便聽聞孫姬之子曹上染了流感,府吏告訴我,昨日午後人便沒了,而曹植那自幼體弱多病的胞弟曹熊,也發了高燒,已昏迷三日不醒。曹熊是卞夫人最小的兒子,此刻卞夫人,只怕已在床頭垂淚到天明。剛經歷曹整出養之痛,又歷異胞兄弟早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