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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鐘的光景,女伴隨著夕姍姍來遲,她們去美容院做頭髮去了。張建國站在教堂門口,目光焦灼地向遠處眺望。他終於看見了夕以及走在夕身邊的女伴。她們手拉著手,像生長在一起的兩個小姐妹,可張建國還是敏銳地看到了罅隙。從兩個人之間瀉進來的天光灼傷了張建國的眼睛。夕花枝招展,穿著一件綠色的裙子,他知道那種衣服叫布拉吉。夕的女伴蘇穿了一身簡潔得體的婚紗,他禁不住皺起眉毛,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她們,想不通夕為什麼如此打扮,做如是安排。他其實是極不自在的:首先,他極度討厭教堂這種環境,在這裡,他有一種無比強烈的厭世情緒。午後的光線無力頹唐,在逾越了褐海上空層層疊疊的各式各樣的黑色屋頂之後,似乎隨時有折斷的可能,黑色的羽翼劃過天空,暗無天日。在醫院裡,穿白大褂,脖子上掛著一個聽診器躥來躥去,對年輕的張建國來說已經熟悉,忽然要穿上洋氣的燕尾服,脖子上繫著領結有一種被囚禁般的束縛感,彷彿帶上了腳鐐。在他距離夕只有一百米那麼遠的時候,夕和女伴忽然停了下來。
第七回 紀實與虛構(下)(8)
夕很美。
在夕陽下穿綠意盎然的布拉吉的夕,更像是從田野上走來的害羞的新娘,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誘人的光澤,如夢如幻,唯一提醒張建國所面對的女人並非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女神的是夕身邊的女伴——蘇,她一襲白裙站在一側,多少給人一點兒不倫不類的感覺,但她的身上卻更多地凝結了塵世的灰,慾念像一張網編織著她的身體。
夕突然打了個彎,向一側走去。
女伴則徑直走過來,她告訴張建國夕要去一次廁所,讓他在這裡等一下。張建國有些抱怨。女伴說女人就是一種喜歡麻煩的動物。他們如此拉拉雜雜地說話,並肩站立,面朝著即將要降臨的黃昏,各自揣著心事。鵝黃般的日頭徐徐下降,身後教堂的鐘敲響了四下後,夕的女伴說,上廁所?他們又相互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向前跑去。
夕早就沒了蹤影。
夕給自己的女伴蘇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其實,蘇,也許你比我更適合張建國。有些事情,特別是女人之間的心思,是很容易看得出來的。你一直喜歡他。不是嗎?”這是她們在距離張建國只有一百米的地方的談話。
一場無疾而終半途而廢的婚禮。
若干年前的褐海,春天粉色透明的黃昏裡,草長鶯飛的城市邊緣,筆直傾斜向遠方的深灰色公路邊,從綠顏色的蒿草中走出一點兒綠,一個逃跑的新娘。她的兩頰滲透著汗水,模糊了盛開在那裡的桃花。她心慌意亂又激動萬分,向每一個過路的汽車招手。後來,一個卡車司機終於為她停了下來,是一個年輕開朗的小夥子,他一路上搖頭晃腦,吹著響亮明快的口哨,向沉默不安心存警戒的夕談天說地。想來,那個年代的司機似乎是一個讓人羨慕不已的職業,他沾沾自喜於自己開車跑遍了整個東北,從大連到齊齊哈爾,什麼樣的地方什麼樣的人他都見過。夕問他能把她送到蘅城嗎。他不無遺憾地說,他只能把她送到澹川。夕又問澹川到蘅城多遠。他說,不遠,他有辦法把她送上火車。
夕就這樣,在多年前,經過一次澹川。
澹川是灰濛濛的一片建築群,沒有任何風景可言。那個可愛又愛說廢話的司機帶著夕從火車站的一側偷偷地進了站臺,他把夕藏在了一節運煤車的車廂裡,才安心地離開。之前,他拍拍手問夕,你去蘅城幹什麼。夕說找人。他又問找誰,親人嗎。夕就不說話了。他說,到蘅城,你就從車上跳下來,再沿著鐵軌一直走,走出城之後就沒人檢票了。夕用力點頭。
列車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進風裡的時候,夕才敢把眼睛從車廂裡探出來,她看見,遠遠的,那個司機已經縮小成為一個黑點,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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