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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娃兒滿眸率真,又不禁悲從中來。
他也有過哭了就找娘安慰的時候……而今,一切只餘風木含悲。
“我娘……找不到了。”斂下俊眸,他用力遏止眼底冒起的熱霧。
鐵夫人在三個月前病逝,曾家辦好喪事後,所有人如常生活,而他也依舊天天跟隨曾老爺左右,努力在絲綢莊做事,以為放下喪母之痛了,豈料剛才回來午睡,不意翻出了她給自己縫的最後一對新履,他捧著鞋,徹底崩潰。
孃親命途多舛,當他尚在襁褓便不幸喪夫,幾個叔子乘機作亂,斥她不祥,以此為由將他們母子趕出家門,回頭就賣了家中經營的茶莊,瓜分了家產便逃出洛陽,連官府都束手無策,後來孃親幸得曾老爺這位厚交接應,才不致攜子流落街頭。
寓居曾家多年,曾氏夫婦不僅厚待摯友遺孀,更視他如子,讓他過著愜意無憂的好日子,直至孃親去世,予他此生最深沉的打擊,使他幾乎不支倒地。
“你娘跑哪兒去啦?”歪著小腦袋,湘湘想看清楚他越垂越低的臉孔。
深怕再度嚎哭,他說不出“娘死了”,唯有挑出她口袋裡的破碎花瓣,低聲道:“她變成這樣了。”玉碎香殘,他娘已走出他的生命,陰陽兩隔。
“啊?”她極訝異,以為嫦娥能飛上月亮找玉兔玩,已是忒難忒奇之事,沒想到原來人也能變成花兒?她驚叫過便急急問:“你埋了嗎?埋了嗎?埋了嗎?”
他點頭,目光黯淡,以為她小,沒想到她已懂生死是怎麼回事。
“花兒只會枯,不會死,你把花兒埋在花圃裡,它很快就會變出新花兒。你不要哭,你娘會再長回來的,你把娘花花埋在哪兒?我陪你等她長出來!”
她興奮提議,稚嫩的臉蛋全是不識愁緒的純淨顏色,鐵銘勳曉得她誤會了,誤以為這世上真有人化成花的怪力亂神,但為何他聽了,心頭竟泛漣漪?那麼傻氣的話,居然把潛藏他內心的哀慟打碎泰半。
他是否該自欺欺人,與娃兒一同相信孃親真隨落花再生了?
“可是,你娘怎麼做花兒去了呢?花很香、很漂亮,但不會走路,每天都站在一個地方,不好玩!”認真思考著,她噘起唇,覺得大哥哥的娘不該當花兒的。
看她苦惱得皺起小眉頭,他失笑,輕問:“不做花兒,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蝴蝶!可以飛,又可以跟花兒玩!”
他大笑,陪著她說些異想天開的童言童話,連綿憂傷都淡去了。
湘湘揉揉眼,先前飽了,這會兒終於知道乏了,偎著大哥哥溫暖而寬厚的胸膛,她傻乎乎地跟著他笑,而後眼皮一沉,嘴巴仍咧得大大的,就這麼矇矓睡去。
夢裡,她飛上了屋簷,又躍上雲端,忽然瞥到兩旁正劇烈拍動的美麗翅膀,才發現自己真變成蝴蝶了哩!
第1章(1)
物換星移幾度秋,歲月匆匆,九載過去。
初夏天,暑氣漸濃。
洛陽城中最為熱鬧的南門市集上,林立著各式各樣的店肆攤子,熙來攘往間,一輛馬車緩緩駛過,時而停頓,又復行駛,車中貴人只要瞧著了感興趣的東西,即遣小廝下車與店家交易,省卻與人擁擠的麻煩。
唯獨經過一處販賣扇子的小攤時,馬車下了個身量魁梧的男人,他面容粗獷,稱不上潘安之貌,倒也英目劍眉,其飽滿天庭更顯他生得一副好面相,再看他一身錦衣,定是非凡之輩。
只是,當他這樣一個相貌嚴肅之人,站在那些花樣繁複的扇子前,身旁又圍繞著一群正嬉笑買賣的女人家,這景象驟眼一看,真是說不上來的突兀滑稽。
“鐵少爺,是誰勞您大駕,下車親自挑扇?”
摻滿興味的聲音自掀了又放的簾帷間響起,鐵銘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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