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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鐘指向凌晨的四點一十五分。
我在門邊遇到了愈史郎。
真意外。
逮住我的居然是他。
見到我時,他非常不客氣地嘖了一聲:「你要去哪?」
我將他沒說完的話接下去:「當然是去送死了。」
少年猝不及防被我一噎。
秀氣的五官皺到一起,他惡狠狠地說:「你難道要辜負珠世大人的一番好意嗎?」
但他的眼睛和珠世一樣是溫柔又清澈的紫羅蘭色,哪怕做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看起來也沒有貨真價實的威脅力。
「我該走了。」我笑著對他說,「不論是珠世,還是鬼殺隊的炎柱,都不能在這種時候被鬼舞辻無慘找到。」
這些人是打敗鬼舞辻無慘的希望,絕不能殞命於黎明前的漫漫長夜。
而我呢。
「我已經活了一千年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內心無比平靜。
就好像人在夜晚仰望星空,意識到自身渺小這個事實時,並不會覺得驚慌,反而會獲得莫大的安寧。
哪怕活了一千年,也依然只是普通人的我。
不論是醫術還是劍術,在哪一方面都技不如人的我——拼盡全力能夠做到的,僅僅是不讓這些希望因我而消隕。
但這就夠了。
作為在時間的歷史中滾得稍微久了一些的塵埃,如果能做到這些,就足夠了。
愈史郎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
「你喜歡珠世?」
少年臉色劇變,瞬間從頭紅到腳,瞪著我說不出話來。
「真好啊。」我笑起來。
推開門時,冰冰涼涼的雪花迷人眼目,像白色的螢火蟲一樣飛舞而來。
「請替我轉告珠世,她償還的恩情,我已經收到了。」
——我已經被救了。
……
從年老到年輕,是什麼樣的感覺?
衰老沉重的身體再次變得輕盈,本來終身落下殘疾的雙腿也沉痾頓愈,再次能夠自由地在田野間奔跑。
在戰國時期死去的我,睜眼時又回到了人世。
我一個人在碧浪翻滾的田野間跑了很久。
漲起的風聲穿過我的發間,天高地遠的景色一望無際地鋪展開去。金色的陽光落入瞳孔,那麼燦爛奪目的顏色啊,明亮到近乎發燙。
我一個人在那世間跑了很久。
彷彿沒有任何束縛,也沒有任何目的,我沿著漫山遍野的綠色,追著落下去的太陽,一直跑到我精疲力竭,一直跑到我痠痛的四肢再也抬不起來,搖搖晃晃的視野都被汗水模糊,我最後一頭栽倒在碧綠的田野間,沁入肺腑的空氣每一口都帶著凜冽如刀鋒的氣息。
我揪住草皮,聲音在喉嚨裡翻湧,砰砰跳動的心臟震耳欲聾。
奔跑的感覺暢快極了,我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我可以憑自己的腳去丈量這世間的任何一寸土地,不論是翻山越嶺,還是橫跨漫漫雪原,我可以去往任何地方,因為我再次變得年輕,又一次獲得了健康。
年輕的力量是多麼令人嚮往啊。
我獲得了自由,我能夠再次隨心所欲地奔跑,再也不需要人攙扶。
多麼暢快。
何等孤獨。
我後來在江戶定居下來,在同一個長屋裡慢慢老去,死亡,然後再一次重複人生的輪迴。
我沒有再改變自己的名字。
「阿朝。」
「你以前難道還會爬樹嗎?」被我養大的少女笑得樂不可支。
我有時候會在她身上見到我過去的影子。有時候人生也不是那麼乏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