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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德國歌劇作家梅耶貝爾(1791…1864)的作品。
陽傘的手把輕健地——但是相當有力地在他肩膀上敲了一下。他吃了一驚……他面前站著的是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她穿著輕盈的灰裡透綠的印花紗連衣裙,頭戴一頂白色透花紗草帽,手戴一雙瑞士手套,精神氣爽,臉色緋紅,就像夏天的早晨一樣,但是她的行動和目光還帶著美夢初覺的那種愜意。
“您好,”她說。“我今天派人來請您,可您已經出去了。我剛喝完第二杯礦泉水——您要曉得,人家總是要我在這裡喝礦泉水,可為什麼呢?難道我身體不好?只有天曉得。所以我只好在這裡散上整整一個小時的步。您願意和我做伴嗎?到那邊,我們就喝咖啡。”
“我已經喝過了,”薩寧站起來說,“不過我非常高興和您一起散步。”
“那麼把您的手給我……別擔心,您的未婚妻不在這裡——她看不見您。”
薩寧無奈地笑了笑。每當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提到傑瑪,他總覺得不是味兒。然而他還是急忙順從地鞠了一躬……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的手慢慢地。輕輕地落到他的手上——又順著他的手滑過去,彷彿緊緊地和它貼在一起。
“走吧——來,到這裡,”她把撐開的陽傘往肩膀後頭一擱,對他說。“我對這一帶的公園已經熟同家門:我會把您帶到好地方去。您聽著(她老是用這三個字):現在我不和您談那樁買賣;我們把它留到早飯以後再去細談吧;而現在您應當向我談您自己的事兒……讓我知道我跟誰在打交道。以後,要是您願意,我也向您談我的,好嗎?”
“可是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您對什麼事感興趣呢……”
“慢著,慢著。您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我不是想對您賣情弄俏。”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聳了聳肩膀說。“人家有未婚妻,像一尊古代的雕像,可我卻去向他賣情弄俏?!不過您有的是商品,我卻是顧主。我想知道您有的是什麼樣的商品。來,讓看看,貨色怎麼樣?我不僅想知道買進的是什麼,而且是向誰買的。這是家父定的規矩。來,開始吧……好,即使不從童年說起吧——那麼就——您在國外多久了?這以前您又在哪裡?可是您得腳步小一點走——咱們可不是在趕路哇!”
“我從義大利來到這裡,在那裡呆了幾個月。”
“看起來,義大利的每一樣東西對您都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奇怪,您居然不是在那裡找到了自己的物件。您愛好藝術嗎?畫畫?或者還有——音樂?”
“我愛好藝術……我喜愛一切美好的東西。”
“那麼音樂呢?”
“音樂也愛好。”
“可我卻一點兒也不喜歡,我只喜歡一些俄羅斯歌曲——而且是在鄉村裡,春天的時候——大家跳著舞,您見過嗎……大紅布頭,一串串珠花,牧場裡已經長出了嫩草,飄蕩著陣陣煙香……真好啊!可這不是該我說的時候。您來吧,詳細點兒說吧。”
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徑自走著,一面不時朝薩寧看著。她的個子長得挺高,臉部幾乎同薩寧的一樣高。
他開始講述——起先還不怎麼樂意,也不會說,不久就話多了,甚至說得有點天花亂墜了。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很在行地聽他說,同時顯出十分坦然的樣子,使你不由得也要對她開誠佈公。她天賦有雷茨紅衣主教所說的那種極其隨俗不拘的性格——le terrible don de a familiarite。薩寧講述自己的旅行、寓居彼得堡的生活、自己的青春時代……如果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是一位舉止溫雅的上流貴族女子,——他決不會如此海闊天空地亂談一氣。可是她自稱是個好心而又見識膚淺的“大老粗”,受不了任何繁文縟節。她也正是向薩寧這樣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