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第3/5 頁)
遠在擦那張擦不乾淨的桌子,一心要逃離的命運像追債人一樣總能找到她。
生活中還是有快樂的時候。客人留下一瓶沒開啟的葡萄酒,被她帶回了宿舍。沒有開瓶器,在桌沿敲斷了瓶頸,倒在搪瓷杯子裡一口氣喝了大半,非常甜,有種過家家的感覺。
她從此愛上了這種葡萄汁和酒精勾兌的廉價飲料,而且喝完之後能夠迅速地沉入睡眠。她總是下了班去大超市買,最近的一家大超市在城市最古老也最寬闊的步行街上。
那天預報要下雪,她很興奮,她從沒見過雪的。然而等了一天雪也沒下,只是天陰得厲害。丁吉花下了班出去逛,懷裡像抱著孩子一樣抱著一瓶葡萄酒,慢悠悠地走在紅燈籠下。其實街上髒得很,腳下不知道踩著什麼,她也無處可去。可就是不想那麼快回到宿舍,怕錯過了一場雪。
她聽到渺渺的歌聲,看到人群聚攏,就也上前湊熱鬧。
走動的人比駐足的人多,圍成了一個流動的半圓,半圓中央是一個沒有腿的男孩兒在對著話筒唱歌。
丁吉花模糊地覺得,他不像個殘疾人——其實,她沒見過幾個殘疾人,只是覺得他不該這麼好看,而且還有種很不羈的神情,像是電影海報裡的人。
丁吉花看了很久。第二天,第三天,她又來到這個地方。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只剩下他們兩個,那男孩兒對她揮著手,說:“好啦好啦,趕快走啦。”
丁吉花十幾年的生命裡,從來沒有和年齡相仿的男孩兒單獨接觸過,她腦海裡是幾年前在放映廳裡看的愛情電影的片段。在生活裡,她總是儘可能地減少和客人的對話,她不知道該怎樣製造對話。
“天真冷啊。”丁吉花說,抱緊了雙臂,臉卻像發了燒一樣,一直紅到耳朵根。
“冷還不趕緊回去。”男孩兒的聲音深沉而成熟。
“你送,我才回去。”她說。
的確天色已晚,一個女孩子獨行不安全。男孩兒說:“你別看我沒有腿,我打起架來也很厲害的。”他把木鞋子在空中掄著,嘴裡發出“呼呼”的聲音。
他堅持要自己揹著吉他箱,丁吉花就幫他提著音響。熱鬧的街到了晚上幾乎沒有人,街燈也越來越稀少,有點兒寒森森的,像是街道以外的天地都已經消失,而他們卻不知道,最後連街道也變成一種抽象的存在。
把丁吉花送到了宿舍樓下,她又要送那男孩兒,然而那男孩兒沒有住處,兩人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氣,又折了回來。
“你不怕我是個壞人?”男孩兒說。
丁吉花低著頭笑著搖頭,把頭髮拂到耳後去,又覺得這個動作太羞答答,不夠利落大方,就大聲說:“不怕!”
男孩兒自嘲地一笑,說:“是啊,哪見過這樣廢物的壞人。”
丁吉花沒說話,內心卻很憤怒,不知道在生誰的氣,可也無法反駁。
氣氛有些尷尬,很長時間沒有人說話。然而沉默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像是談話已經終結了,沒有續起話題的必要。這時候,細雪霏霏,把一切聲音都裹住了。
雪下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變得更大了。街上的人越發少,到了飯點兒,“維也納風情”裡只坐了一桌客人,服務員們都閒得在廚房打牌。丁吉花一個人坐在向著店門口的桌子,嘴裡哼著男孩兒前一夜唱的歌。
遠遠地,一個短短的身影過來了,深一腳淺一腳,頭髮和肩膀上全覆蓋著雪。丁吉花心裡非常愉快,臉上泛起一層層笑意。
雪斷斷續續下了半個月,剛有了放晴的意思就又飄下雪花。男孩兒就在餐館裡待了半個月,從開門到關門。沒客人的時候,他和丁吉花坐著說話,有客人的時候就笑眯眯地看著她忙。好像他們生來就是為了這樣整日整日地交談,彼此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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