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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糖果給我,笑眯眯的聽我說話。見父親來了,就立刻站直:“哥,你怎麼留尹空看店?還好有我在。反正這段時間我很閒,不如我來幫忙吧!”不等父親回答,她便捲起衣袖打水擦洗。
父親不便拒絕,她也留下來工作。不過,通常只幾天,她就不見人影,只有月末結算的時候才出現。父親當然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年輕的時候多少做過些不想母親知道的荒唐事,被妹妹咬住把柄,一有不從便要挾告密。面對一邊揉肩膀一邊抱怨“這個月的客人真多好忙啊”的妹妹,只有默默給出薪水。
有一年水源緊缺,店內幾乎停業,她卻偏偏這時晃來聲稱幫手。兩個月下來,無錢可領,她請來祖母,躲在一旁看父親被責罵不懂得照顧家人。就這樣,每次姑媽出現宣佈幫忙的時候,家中反而因為要多養一口人而些許拮据。
尚且年幼的我,耳濡目染了些錯誤的家庭觀,總以為“擁有家人”是對自己的懲罰。
因此偷偷和母親說:“請不要生妹妹給我。我會很乖。”
我信守承諾,認真讀書,努力工作,在有迴音的流水與談話聲隔壁櫃檯後面循規蹈矩的長大。功課讀得快,畢業也早,考進國中的時候全家去餐館慶祝。父親高興的說:“以後別呆在浴場啦,要做更有出息的工作才行!”
話雖這麼說,鎮上最有出息的職業不過是診所的護士。
於是,課餘,我開始在人獸通治的小診所做整理資料泡茶打掃的小妹。自然沒有在浴場辛苦,而且可以在不起眼的狹窄候診室裡結識不同的人,聽新鮮的故事,實在是有趣的經驗。就在開始喜歡上這份工作時,有天發現身上起了疹子,痛癢難忍。就近診斷,是被病人感染了炎症。
母親從朋友處聽來偏方,買些稀有的三色堇茶磨成粉末撒進浴缸,我整整泡了一個禮拜才消腫。
以為這只是生活中無足輕重的插曲的我,低估了生活的力量。
自那之後,兩個澡堂放出了茶浴的招牌,改變了經營重點。那幾年,正值城市擴建,赤崗的環境與設施品質提升,邊陲小鎮的遊客也明顯增加。未經開發的原始社群成了賣點,幕名前來體驗“治癒身心的古老藥浴”的遊客擠滿浴場,不得不施行人數制約和提前預訂。
我提議回來浴場幫忙。父親回答:“這不過是潮流,會隨著新鮮感減退。現在正是好機會,我看妳診所也不要去了!好好用功考上大學。有沒有想念的科目?”
無堇色(2)
從來沒想過升學的我,一直以為自己會一直留在製造者與消費者永遠是同一群人的,閉塞遲緩悠然的小鎮。突然出現多項選擇,一時迷茫不已。
就在打算暫緩父親的提議時,姑媽來訪,這次帶著行李。
上次見面已經是一兩年前的事。當時祖母過世不久,她與男友搬進祖宅,閒置的田產與房間不是變賣就是出租,過上相對穩定的生活。
再見面時,面色暗黃,神色茫然,雖然笑著但少了骨氣。
原來,與男友感情好時,將財產紛紛記在對方名下,後來由於她無法生育,感情漸漸淡化,兩人還希望粉飾太平,勉強去申請了領養,但果然還沒等到小孩就結束了。不出一個月,對方清空賬戶賣掉房產消失無蹤。不但失了不動產,聯合戶頭的錢也一乾二淨。
她於是搬進我的房間。夜裡,我躺在地板上,想至少笨拙的安慰幾句。
她先說:“現在客人真多啊。”
“嗯,就是說啊。”
“尹空妳怎麼不回來幫忙?爸媽很辛苦吧?”
“其實是爸爸說……”
“還好我回來了。”她打斷我,“還好有我在。”
“……”
我點頭,明白了姑媽需要的並不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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