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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輕鬆愉快滿臉笑容,好像根本就不害怕。他問:“怎麼了?”“有好久了,吃不下什麼東西,一吃就往上反。挺難受的。”“哦……我明天出國。”“我只是告訴你,並沒有想讓你陪我的意思。”“我也只是告訴你,我明天要出國。”
她沉默良久,然後才問:“哪國?”“美國。”她裝出高興的樣子:“那好啊,美國太該去了。多看看,好好玩。”“哪兒能玩啊?我們是去工作,是開會,一天到晚排得很緊,哪兒像你們……”
那天他走後,她的胃一直在尖銳地疼,她睡不著,心的疼痛甚至超過了胃疼,躺著就疼得不能忍受,只好那麼坐著,坐著,閉上眼睛不看黑暗,但是她知道,黑暗在看著她,盯著她,盯得她無法逃避。她突然睜眼,與黑暗的眼睛相撞,那種強力幾乎把她震碎,她知道那便是死神的眼睛了,除了死神,誰也不可能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她這才知道原來死神就在眼前,原來死竟是這麼容易,不,她現在還不想死,她要和他說清楚,說清楚再死,她要把她這一年來心裡的痛與身體上的傷害,通通都說清楚,她要問他,既然如此,何必當初?!既然壓根兒就不想和她怎麼樣,那麼何必要開發她,撩撥起她的情慾?!讓她心裡燃起熊熊愛火,然後再用冰水把火潑滅?!
一絲月光灑在床單上,白得悽慘,有些人。她本來一向喜歡月亮,可是塔羅牌告訴她,月亮也有猙獰的一面。她不敢開啟窗子,她害怕窗外盯著她的,是一個猙獰的月亮,就像在屋子裡盯著她的猙獰的死神一樣。
她在劫難逃。
她掙扎著起身,開啟電腦,開始寫一封信。
40
他一走出她的門兒,她的一切就暫時扔在一邊了,現在是要往醫院趕,去看老父親。他握住方向盤,心裡再度被一種強烈的負罪感所籠罩,郎華還在醫院,而他卻在這裡,在另一個女人的房間裡,尋歡做愛。
剛才,他是在努力抑制著自己的情緒,儘量讓自己表現出開心,好不辜負她一番心意,可是,她越是這樣,他就越感覺沉重。是啊,怪誰呢?只有怪自己。她沒有錯,郎華沒有錯,父親和兒子就更沒有錯,他們都是無辜的,唯一的罪人是自己。他要擺脫這罪,擺脫這情網,他固執地覺得,是自己做錯了,是自己犯了罪,才導致老父的病與全家的不幸。但面對她的時候,他怎麼也開不了口,那一次他剛剛提到報應的問題,她的反應便強烈得出乎他的意料,一看到她那張表情豐富的臉,他就只能把自己想說的硬憋了回去,他害怕看見她的眼淚。
機械地數著步子,機械地開啟病房的門。郎華已經趴在椅子上睡著了。一動不動的老父親看了他一眼,他明白父親心裡還清楚,父親知道,是他來了。他搓了一下手,拭拭父親的額頭,然後叫醒妻子,把一把零錢塞到她手裡,讓她打車回去。
“你幾點回家?”郎華強睜著迷迷糊糊的眼睛。
“會比平常早點。明天我出國。”
“東西收拾好了嗎?”
“沒什麼可收拾的。”他沉著臉,不敢看妻子的眼睛。
妻子走了。他把小船送的音樂碟放進微型音響裡,這個音響還是單位同事送的,他和父親唯一共同的愛好,就是音樂。
音量調得很輕,是西貝柳斯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她怎麼知道自己喜歡這首曲子?他看見父親聽見這首曲子嘴角就動了一動。他拿著一杯溫好的牛奶,把吸管小心地放在父親的嘴裡,父親的嘴隨著音樂有節奏地動起來。
整個晚上父子倆都沉默不語,他一手放在父親的被子上,另一隻手搭在木製扶手上。他承認他仍在想她,他承認他在走開的時候還想回去。數不清是第幾個夜晚,數不清是第幾次回去。這種感情,在他還是頭一次,這就是愛嗎?
她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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