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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鐘滴答滴答地走著,不知走了多久,似乎走軟了腳,叮叮噹噹地叫了起來。夕陽已經墜了下去,屋裡突然暗了下來,桌上鋪著的秋香色的軟緞,一個個福字,閃著沉沉的光。壓在福字上面的,是上次用過的一套白玉碗碟。
玉一樣的顏色,柔潤的、豐盈的,緊緊纏在一起。
繡著密密五彩祥雲的秋香色帳幔遮天蓋地地擋住視線,只能看見外面一團朦朧的紅光。身下有什麼東西,硌得人生疼,我皺了皺眉,卻沒有說話。胤禩伸手摸了出來,原來是他衣服上的一個珊瑚墜角。半眯著眼睛,我看見它有著與帳外的紅紗宮燈一般豔麗的顏色,在半明半暗的帳中,反射著冰屑樣的光,有種難言的淒涼。
思量遍
京城與杭州不一樣。
美麗的西湖湖畔,四季景色皆宜。春天,山色如娥,花光如頰,溫風如酒,波紋如綾。夏天,荷花開了一塘,明豔的紅色,儒雅的粉色,碧藍的天空上一縷縷潔白的雲絮,緩緩地移動著,變幻姿影,明淨而舒暢。在那個地方,不用爭、不用算計、不用擔心他不愛我,沒有恐懼、沒有害怕。
我不知道莊子最後有沒有從化蝶的夢中醒來,但是我知道他最後的領悟是:人世間的是是非非,是無所肯定的,太過認真,反倒是真的陷入夢中,不能自拔。
“又在想什麼?”他輕輕撫弄著我的睫毛,一根一根地劃過,輕笑道:“聽說睫毛長的人很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靠在他的懷裡,閉著眼睛笑。
“等會打算許什麼新年願望?”
“希望回家的路上不要遇到劫匪。”我側過頭,看著他,笑道。
“京城的治安這麼好,還真不容易遇到。”他也笑。
“出了京城就不一定了,所以要求菩薩保佑。”
他一愣,沒有說話。
我的推斷一點也沒錯。象他這樣的人,很難愛上別人吧。在他們眼裡,權力比女人要可愛得多。
我忽然微笑起來,莊子說的至正確不過,做人太認真,一點益處也沒有。
“你說過你會永遠陪著我。”他支起身子,緊緊地盯著我,語氣卻平淡地似乎在說一件不相干的事。
“我高估了自己,人總得量力而行。”我微笑道。
他應該也聽說過安親王外孫女的性格,自然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更何況,康熙還訓誡他,要去饞遠色。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負責任的。”我輕輕環住他的腰,下巴擱在他的胸前,笑道:“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
一支饒舌的鳥兒在窗外細細啾鳴著,許是天氣太冷,叫著叫著,聲音便黯了下去——大約它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叫。
臥室裡異常安靜,靜得幾乎可以燭火搖曳的聲音,呼呼嗦嗦,寂寂地響著。
他的手臂忽然用起力來,我忍不住低低叫了一聲,抬起眼睛,他臉上那慣常的笑容已經隱去,有一絲淡淡的怒氣。
“就算我不答應,你也還是要走?”
我默然想了一會,輕聲說道:“是。”
那盞宮燈霎了霎,突然熄滅了,帳內頓時漆黑一片。寂靜的黑暗中,他的呼吸就在耳邊,溫暖的,柔和的,象一汪水。
“靈犀,不要離開我。”過了許久,他突然開了口,聲音低如蚊鳴,“我向你保證,絕不讓你受到傷害。留下來,不要走……”
我一呆,連忙仰起臉,眼裡的液體倒流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來,我曾經對他說,“我會永永遠遠地陪著你。”
彷彿已是天寶年間的事。
那時,我誤以為他如我愛他一般地愛我。我的這句話是說給怒的,而不是八貝勒。我的心,遺失在一個叫怒的人身上,再也找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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