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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親頷首後,她才又輕輕點頭。她想,這真是個奇怪的師父和小王爺。
事後多年,她想起那日,仍舊能記得清楚。他身著碧色的長衫,眉目中仿似有笑,竟如陰日一道和煦陽光,晃了人眼。少年成名,戰功顯赫,卻又善待每個徒兒和兵將的小南辰王,自那日後便是她的師,一生一世不再有變。
她是未來的太子妃,和尋常的師兄姐不同,在王府內獨門獨院,也有單獨侍奉的侍女。也因此,在入門前兩年,備受排擠。因她身份,那些人不敢有任何動作,卻只是待她冷淡,仿若路人。她並不太在意,也是這樣的身份,讓她得師父寵愛,常單獨伴在書房,甚至能讓登上王府
禁地的藏書樓。
而後,在師父的察覺和訓示下,所有師兄姐終於開始慢慢接納她。她不能言語,總是笑,笑的每個人都暖意融融,縱然容貌平平,卻也招人喜愛。
只是,師父仍舊只允許她上藏書樓。有些師兄忍不住,拿來紙筆問她,藏書樓裡到底有何寶物,可成王府禁地?她每每搖頭,笑而不寫,甚至目光偶有閃爍。
樓內不過三層,常年瀰漫著松竹香氣,不點燈時,光線很暗。她第一次去,也是偷偷潛入,初入王府,就有鄰國敵軍大舉寇邊,師父領兵出征,她甚至沒有第二個認識的人。所以,藏書樓裡,有一整面的牆上,都有她寫下的詩詞,均是自幼跟著母親背誦。
詩詞意思,並不甚懂,卻能流暢書寫。
當週生辰歸來時,藏書樓已被她寫滿了兩面牆。
侍女在深夜尋不到她,只得悄悄向周生辰求救,清河崔氏的女兒深夜失蹤,若傳出,便是滿門受辱。侍女做不得主,六神無主,周生辰便獨自一人尋便王府,直到走到藏書樓的頂層,看到拜師時給自己乖巧奉茶的小女孩,竟在牆面上寫下了司馬相如的《上林賦》。
洋洋灑灑,竟無一字偏差。
卻偏偏卡在了男女情意的那句話上:長眉連娟,微睇綿藐。
她手足無措,緊緊攥著毛筆,從竹椅上下來。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月色中,神色有趣的師父。“忘記後半句了?”周生辰走過去,單膝蹲□子,溫聲問她。
十一抿起嘴唇,有些不甘心,但仍舊默默頷首。
師父忽然伸手,抹去她臉上的墨汁。
指腹有些粗糙,並不似孃親般的柔軟。可是一樣的溫熱,也一樣的溫柔。
他笑了聲:“後半句是:色授魂與,心愉一側。”
她恍然抬頭,欣喜看師父,想要反身再爬上竹椅時,卻覺得身子一輕,被他從身後抱起來:“寫吧,我抱著你。”她頷首,有些害怕,也有些欣喜,以至於這八個字寫下來,和別的筆跡相差甚多。
她還要再寫,師父已經把她放來下:“睡去吧,待你學成時,再補足餘下的。”
是以,藏書樓內,有她未曾寫完的詩。
她私心裡甚至將它當作了秘密。
後來漸漸大了些,她方才懂得,這句詞的真正意思。
女以色授,男以魂與,情投意合,心傾於側。
每每師父離開王府,短則半月,多則三月時,她都會悄悄來藏書樓。有時候在午後開啟窗,總會有風吹進來,夏日浮躁一些,冬日則
冰寒一些。有風,就有聲音,無論是風穿透數個書架的蕭蕭聲響,亦或是翻過書卷的聲響。
起初她個子矮,總會站在竹椅上,後來慢慢長得高了,再不需要竹椅。
不用她說,周生辰總會在這裡找到她,然後在固定的一根柱子上,丈量離開的這段時間裡,她是否有長高。她看到他忽然而至,總會開心不已,說不出,就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勾住他的小拇指,搖搖晃晃,不肯鬆開。
“十一,”他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