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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人家恨他朝三暮四當叛徒,寫詩咒他死,處理這種情況,上策是裝不知道,中策是辯白,下策跟對方翻臉互毆,龔同學的選擇不在這上中下之列,竟跟對方唱和起來,說“感君多難期我死”,還收入自己的文集中,無厘頭得緊,自然又一次招來正經人的鄙視。 難道龔鼎孳真的缺心眼,孩子氣?這樣又把他想簡單了。他要是個職業才子還有高智商低情商的可能,可是人家打小就是一考試高手,八股文章寫得那叫一個溜,對於仕途經濟世故人心那一套決不可能不知道。我覺得正是因為他這個人太聰明,對假的那一套太熟悉,才更容易生出厭倦之心。 本來吧,他知道也就算了,最多心裡暗笑一聲,到了還得在這個圈子裡面混,裝得像個正經人。無奈裝正經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喜歡生動熱辣的性感美女,他珍惜自己的小命貪生怕死,這倒也罷了,其實男人都這樣,但他的問題在於,他懶得掩飾這些,不像某些定性十足的傢伙,男盜女娼之後,還篤信自己口中的仁義道德。 假如不能真的頂天立地,他寧可就勢躺下,在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面前,充當一個無賴小兒。“我就無恥我怕誰”,他都躺那兒了,你還能拿他怎麼辦呢。
大事糊塗小事明白(2)
但是,真的可以坦然地把“無賴”堅持到底嗎?我有點懷疑,王朔“我是流氓我怕誰”的背後,都有他不易被人知曉的柔弱,龔鼎孳雖藉此與偽君子們分道揚鑣,但他畢竟在儒家文化裡浸淫良久,就算學了點老莊的虛無與通達,也不可能完全放棄三綱五常君君臣臣的思想,面對著納入異族之手的故國神州,也決不可能全無心肝,他那首《贈歌者南歸》裡,或者可以窺見一點端倪: 長恨飄零入洛身,相看憔悴掩羅巾。 後庭花落腸應斷,也是陳宮失路人。 這些痛,不知道顧媚是否瞭解。 之後,他和顧媚輕財好客,憐才下士,多次解救朋友于危難之中,有人說這是對自己“大節有虧”的一種心理補償,我不這麼看。大節和小節本來就是兩回事,大節因為“大”,難免虛空、遊移、紛紜,公理婆理地鬧不明白,而小節卻是清晰可見的,作家梁曉聲說,他要求自己“大事糊塗,小事明白”,大事是正義真理之類,小事,則是不偷盜,借人財物要還,不要損人利己。
真正的絕代佳人
不管怎樣,龔鼎孳把自己從正人君子的世界裡放逐了,仕途上,靠天吃飯,幾番沉浮,他不憂不懼,且和顧媚一起及時行樂。 順治十四年十一月初三,是顧媚的三十九生日,中國人過大生日,喜歡提前一年,因此,算是四十大壽。正巧他兩人北上路過金陵,特意請來曲中姐妹一聚。雖然已是初冬時候,但美人依舊,紅顏未老,觥籌交錯,衣袂蹁躚,足以有花紅柳綠之感。她們垂下珠簾,看道賀的官員穿上戲服,串《王母瑤池宴》,更妙的是龔鼎孳的門客,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位嚴同學 ,他褰簾長跪,捧卮稱“賤子上壽”,其他人也紛紛離席湊趣,顧媚欣然痛飲三杯,龔鼎孳也大為得意。 這才叫做解語花,如意珠,人到中年,他對她的愛,還沒有進入倦怠期,難怪有人說她是秦淮八豔裡,最好命的一個。但是,上天不會真的給人間設計如此完美的樣本,顧媚同樣有她的煩惱,他們,沒有孩子。 給龔鼎孳生一個兒子,是顧媚多年的心願,順治八年,他們居住在西湖邊上,經常去廟裡燒香求子,顧媚甚至用香木刻了個手腳會動的小男孩,錦繃繡褓不算,還僱了奶媽做哺乳狀,拉開衣服把屎把尿,家人都喚做小相公。這一離譜之舉超出了大眾的承受極限,杭州人目之為人妖,他們也不在乎。 顧媚百計求子,乃至於有這麼變態的舉動的背後,應是這樣幾種心理:一是母性本能,每個女人的身體裡,天生有著宏大的母性;二是感恩,想要生個兒子報答他;三是缺乏安全感,那樣熱烈的愛浮在上面,女人的心還是虛的,人生太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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