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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上,可只一忽眨眼的工夫,就滑下山沒影了。晚霞就在這個時候紅紅黃黃地開始從天際柔柔地漫開了。
對於張富山家,他自然是很熟悉的。他家的羊圈就在村東頭一個背風朝陽的土崖下,是一眼面南背北的大窯洞。這裡離喧囂的村子有半里之遙,如果沒有羊群的“咩咩”聲,在任何時候都是一個僻靜的所在。
眼下已是初冬時節,可已經有不少母羊產下了小羊羔。這些小羊羔還不具備跟著它的父母們跑山穿嶺的能力,所以平時趕了大羊去放時,它們便被留在羊圈前用羊網圍成的圐圙裡,由專人給它們喂草喂料飲水。直到第二年開春天暖草綠時,這些小羊羔才可以跟隨大羊合群出圈。
王寶龍剛走到羊圈東側,一股濃烈的羊羶尿臊味,便混雜著大小羊混叫一氣的“咩咩”聲撲面而來。小羊羔的叫聲裡充滿對母乳的渴求,大羊則是一天不見兒女的牽掛。王寶龍知道羊已經歸圈,稍微等一陣,大羊吃吃料,小羊吃吃奶,把羊往圈裡一趕,就可以叫上趙鳳堂走了。
但趙鳳堂卻不在羊圈跟前。
羊圈門前,一隻全身通黑的跟羊狗懶懶地臥在一隻用來裝羊料的升子①旁邊。那狗剛看見他的時候還有幾分警惕,而後可能是判斷到他並不會給它和羊構成什麼威脅,這才繼續把頭慵懶地伏在兩隻前腿上,又眯縫上了眼睛。
羊圈西側的土圪塔下,是一座廢棄的瓦窯,一到冬天,趙鳳堂就把上面露天的窯口用玉茭稈一苫,裡邊就成了給羊堆放豆角皮、乾紅薯蔓之類的天然倉庫了。有時,個別不守規距的羊在歸圈時,也會偷著跑到窯口前,設法把頭探進去討點小便宜。王寶龍看看趙鳳堂不在羊圈這邊,就猜測他肯定是在那邊給羊打整那些豆角皮之類的東西哩,於是就直朝舊瓦窯這邊尋過來了。等走近瓦窯口,正待張嘴吆喝,忽然就聽裡邊一驚一詫地有什麼聲音猛地冒了出來:
“哎喲哎喲哎喲喲……堂唉堂唉堂堂唉……”
王寶龍立馬掩住了口收住了腳。這聲音分明是一個女人的喊叫聲,而且,聽那勁頭,就像是人們抬著木頭往山下走似的,一步更比一步追得緊。
王寶龍是娶妻生子的過來人,他馬上就明白了,這舊瓦窯裡面正在進行著的是一場什麼樣的抬木頭活動。單憑那“堂唉堂唉”的呼叫聲,他就斷定裡邊的男的肯定是“蠻牛”無疑了,可那女人會是誰呢?嘿,這些老孃們兒,不叫是不叫,一叫就誇張得讓人連聲音也分不出是誰了。
按村裡的風俗,真要是撞見這類事情,對方是該給他扯上塊紅布來沖洗晦氣的,否則就不吉利。好在他也只是聽見而沒有真正的撞見。
王寶龍想了想,便趕忙拔腳又原路返回。
三
王寶龍一直返到張家樓院背後,這才歇下腳。
他想在這裡等等,等到看見那個喊“哎喲喲”的女人出來他再往過走。
其實,這時候他想的倒並不是什麼吉利不吉利,他只是覺得,這蠻牛還是個沒成家的人芽芽,真要讓他知道自己已發現了他這檔子丟人敗興的事,他那臉可往哪擱?
可那女人會是誰呢?他又想。
王寶龍回身瞅瞅暮靄中黑灰色的張家樓院,心中若有所思。
大龍骨 第四章(3)
人說“十個財主有九財迷,剩下一個摳上鼻痂吃”,而這個張富山更是個財迷裡邊的財迷精。他有兩句持家的至理名言,一句叫“丟一粒米,下一顆蛆”,意思就是說吃飯的時候誰也不能浪費掉一粒米,吃完飯碗裡要是剩下一粒米,那麼將來死後到了陰曹地府,閻王爺就會讓小鬼多給他往身上下一顆蛆。也正是因為這,他家老老少少包括長工在內,是誰也不敢在碗裡留一丁點兒剩飯的。有的人為了做到這一點,吃完飯時乾脆還要拿舌頭伸到碗底細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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