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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兒。那是個目測還未成年的小夥子,車卻開得猛,逢彎轉彎,遇坡爬坡。司機一隻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開啟了車上的音響選著歌,還高聲合唱:“哥只想有個窩,難道註定這一輩子在外漂泊……”
田福福不會唱這首歌,只能拍打著自己的兩隻鞋去伴奏,聲音只存在於自己的腦海中,重在參與。
電話響了,小夥子不關掉嘈雜的背景音樂就去接聽,嗯嗯啊啊了一陣,忽然大喊道:“那老子不是白跑一趟,我日他先人哦!”司機握著方向盤的手鬆開了,摸索著為自己點上一支菸。
田福福嚇得要去握方向盤,隨即反應過來:自己怕個啥,又不能再死一遍。於是放鬆下來,用力地嗅了一口飄來的煙味,香。
窗外的景色終於有了些人氣,荒涼的路邊開始出現一些破敗的汽車維修店和五金店,還有呆滯的孩子們站在路邊死死地盯著移動的汽車,彷彿那是他們人生唯一的娛樂。
“我運氣真好,你果然是回市裡的。”田福福簡直想抱著司機親一口。
司機有些困,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一袋檳榔來嚼。
“說實話,我運氣真不是蓋的。你看我這樣一個人,沒腿,沒學歷。你猜我一個月掙多少錢?”田福福伸出兩根手指滿意地說,“兩萬塊錢!”
沒有回應,他把這種沉默當作震驚過度的失語,停了一會兒,繼續說:“而且我還有個超級美的媳婦兒,羨慕吧?”
他想象著自己的媳婦兒盯著家門,盼著他回家。她會以為他拋棄了這個家嗎?還是去報了案?他到底死了多久?他死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真想帶著她找到自己的屍體,希望她能找出那個婊子養的兇手。
可是現在,他什麼也做不了。
司機繼續開著車,音樂已經停了。車載音響發出一種不間斷的微弱聲音,比呼吸還靜。
夕陽把這個小夥子映得像個小泥塑,臉是靜止的,只有腮幫子有一絲蠕動,還有一點兒紫紅色的液體從嘴角滲出。
田福福看著司機的側臉,忽然想摸摸他的腮幫子,摸摸他精瘦的手臂,感受一下溫熱的面板與血肉,嫉妒得連停止跳動的心臟都糾在一起的其實是田福福,他想哭。
車停了,紅綠燈。斑馬線上走過一個穿著緊身條紋超短裙的年輕女人,輕快地,小屁股扭動得帶點兒孩子氣。小夥子探出頭,對她報以莊嚴的注目禮。“啐!”司機猛地把嘴裡的紫紅色渣滓吐出窗外。
田福福探出腦袋看了一陣兒,說:“這有啥好看的?你是沒看過我媳婦兒,我有個超級美的媳婦兒。我要去找她!”
他再次驕傲地宣佈,並且滿意地發現,記憶還沒有毀掉他媳婦兒光著身子的模樣。她如同一張泡在水中的素白的紙,柔軟膨脹。他覺得自己的靈魂也在膨脹。
3
“停!停!”田福福享受著腦海裡的回憶,差點兒錯過車窗外那個熟悉的“家樂福”超市,它和旁邊的加油站中間有條狹窄破敗的小路,往裡一直走,直到看見一幢灰黃的筒子樓,那就是他家了。
田福福從車窗爬了出去,摔在地上,沒有痛感。夕陽挺火辣,小路上行色匆匆的人都皺著眉頭縮著臉,他卻昂著頭用手走著,沒流一滴汗。又颳了一陣子涼風,路邊的柳樹都打了個哆嗦,他卻連一粒雞皮疙瘩都沒起。
他家住在幾層呢?三層,還是四層?記憶消退的速度似乎加快了,像一塊粗暴的橡皮擦。
田福福靠在樓道口的牆上,努力捕捉腦海裡最後一個清楚的畫面。
那是他和他媳婦兒成婚後的第一夜,桌上攤著結婚證,媳婦兒叫丁吉花。結婚照裡的女人,穿著照片裡那件白色貼身針織裙坐在桌子對面,衣服包裹著她呼吸的起伏,如同他少年時走在一片無名的山丘上,看呆了一片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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