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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白飛白都能聽見石大娘被雙手的痛楚折磨得翻來覆去睡不下。石先生急得團團亂轉,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袖子一遍遍擦著妻子手上的膿水……
氣候漸漸冷了,入了冬,石大娘的手只怕更難好。白飛白皺著眉頭,視線落到門面兩旁的對聯上:“懸壺濟世”“妙手回春”“行醫救人”……一股寒涼的氣息慢慢從心底升起,比這晚秋更甚。
“白大夫,白大夫!”兩聲低低的呼喚拉回他的神思,白飛白回過頭。是瑞康堂的小夥計田二,正鬼鬼祟祟地縮在門邊探頭探腦。
“田二,你……”白飛白意外地看著小夥計把一小瓶祛腐生肌膏從懷裡掏出來塞進他手裡,小夥計淚眼汪汪地道:“白大夫是神醫,當初,鎮上的郎中都說我娘沒救了,是白大夫救了我娘啊!”
話音剛落,瑞康堂裡就響起掌櫃憤怒的吼聲:“田二你死哪兒去了!我這才一刻上茅廁的功夫……”
☆、梅老漢
白飛白回到四方村之前,照例要去探望梅老漢。
方圓十里,靠近四方村的地界,隨處可見荒廢的農田。這裡原先還有些世代耕作的農家,打從四方村鬧出了瘟疫,便搬的搬,遷的遷,原本是一場大豐收的稻田,眼看著就要淪落為田鼠過冬的口糧。只有梅老漢留了下來。
梅老漢已達九十高齡,這在富貴人家裡,早已兒孫繞膝。應是每日睡在安樂椅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睜眼閉眼流著口水不知年月的那種,被後輩們當成祥瑞,一天三炷香地供著;即使不幸嚥了氣,那也是得大擺三天三夜流水酒席的喜喪,棺材裡擺滿金銀財寶,陵墓也得請個風水道士選個上好寶地。無奈,翻開老頭子家那本現今用來墊桌角的泛黃的族譜,梅老漢世世代代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於是梅老漢日日蹬著破草鞋、勒緊褲腰帶,扛著一把跟他一樣高壽的鋤頭,駝著背,去耕耘他的一畝三分地。
祖祖輩輩都當了大半輩子的莊稼人,幾百年的歲月沉澱下來,縱然梅老漢胸無點墨、日日耕田,肚子裡的野史趣聞倒是裝得挺多。鄉間的後生們沒少聽他坐在田壟邊閒嗑叨:什麼戰國時期的兵荒馬亂、什麼崇德年間下的那場冰雹砸死了多少莊稼、什麼他八歲那年村裡出現的黃鼠狼精……件件樁樁,在梅老漢嘴裡像爆炒後的栗子,唇齒留香。
鄉人們有時也納悶:梅老漢家幾代人,竟沒半個在仕途商道上動腦筋的子孫。一脈相承下來的,無非是這種滲透進骨子裡的安分守己;祖輩們留下來的,也只有這一畝三分地和那些比梅老漢更加老舊得掉牙的故事。
土地一年一年得播種、耕作、豐收,那些故事也總在午飯閒暇十分勾起勞作漢子們的陣陣鬨笑。日落之後,勞碌了一天的年輕後生各自回家倦怠在有妻有兒的被窩裡,梅老漢還蹲在空無一人的田壟上,看暮色散盡、倦鳥回巢,才扛起鋤頭回那個家徒四壁、冷冷清清的農舍。
日子,一直這麼過。沒什麼好,也沒什麼不好。
只是,梅老漢認命了大半輩子的日子,在瘟疫出現後,終於也輪不到他安分地守著了。在鄰居們陸陸續續搬遷的時候,梅老漢還是那副陳詞濫調:“想當年明德皇帝的兵馬打過來的時候,大家也著慌,過了也不見有甚事……”大字不識的梅老漢,想用他那些老掉牙的故事說服眾人堅守田園,往日被他的趣聞逗得挺不起腰桿的鄉民們此番卻不買賬。“保命要緊啊!”相熟了半輩子的老李揹著行李、攜著一家子老小擠上了牛車,臨走苦口婆心地勸解梅老漢:“到哪兒不是過日子呢?那幾畝祖上的田地哪兒比性命要緊!”
梅老漢就這麼看著老李一家子趕著快要被壓塌的牛車,消失在青蔥的綠野。他也就這麼看著一家家的鄰居也擠上牛車或是僱來的馬車,車輪軲轆軲轆地轉動,直把青蔥的小徑轉成了鋪滿落葉的田園道。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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