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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才想起來。”
是的是的,那時他就叫這個名字,儘管他後來隨著父親的官復原職改了名字,但任遠航這個名字畢竟在他的戶口簿上待了差不多二十年。人是多麼健忘啊,假如她不提,他差不多已經把這名字給忘了。
他莫名地興奮起來:“是啊,任遠航,我那會兒就叫任遠航。”
“那會兒是什麼意思?你現在改名兒了?”
“對。我父親平反之後,我就……”
“你父親?好像過去當過一位大人物的秘書……”
“對,你還記得?”他繼續籠罩在那種莫名的興奮之中,“那你後來……”
“我留北京了。在工廠。”
“那比我幸運。我十六歲就插隊去了,插了七年。”
“在插隊的地方考的大學?”
“對。”
“什麼專業?”
00“政教,你呢?”
“我沒考上。”她撩了一下頭髮,“電腦設計是自學的。”
他有點驚訝。燈光下看她胖乎乎的臉,笑眯眯的,他幾乎產生了錯覺,似乎還是在童年時代,她什麼也沒變,只不過大了一號,按比例。
就在這時,他聞見了她身上那種奇異的香,這樣一個不好看的、邋遢的、笨拙又傲慢的讓人難以忍受的女人,竟有著這樣一種香氣,那香氣絕不來自香水或者其他什麼人工的香料,那是一種非人間的香氣,他竟有些迷惑,難道那從童年一直傳承下來的香氣是幻覺嗎?這樣的香怎麼會藏在這樣一個女人的身體裡,而且藏得這麼長久。
那天他聊到很晚。當她送他到門口,關上門的時候,他不知怎麼突然一下子感到悵然若失,好像一不留神把什麼東西落在了裡面,他本能地舉起手想敲門,又急忙把手放下了。
8
幾天之後,他得到一個特殊的使命,讓他去遙遠的H城接手一份報紙,當然,是他的工作系統的報紙。他立即就走了,沒有告別。他一貫如此,一貫被認為是個事業心超強的工作狂。不過從他的妻子角度來看,這是一種自私。她受不了。去遙遠的H城,在她看來是天大的事,可他卻一聲不響地走了。一週之後才來了個報平安的電話,若無其事。妻早就覺得,她的這位老公不是個正常人,他們之間常常為此發生齟齬,敗北的永遠是她。在其他方面傻乎乎的老公在牽涉到事業、工作問題的時候,可以說是寸步不讓,久了,她也就投降了。但這一次的離去,讓她格外惱火。賭氣似的,她下了班在外面吃飯,吃的是七十八元一套的日式套餐——他答應了好幾回要請她又沒兌現的。平時她哪捨得花這個錢。如今狠狠地吃著金槍魚刺身,心裡想著,讓你走!這麼好的金槍魚你就吃不上,真可憐!可轉念一想,在H城那個錦繡繁華地、溫柔富貴鄉,他又是報社老總,什麼吃不上?這麼一想,顧影自憐,滿腹委屈,淚水一下子滴落下來。
睜大淚眼穿過燈盞,看見遙遠的對面有個熟悉的影子在用餐,是那個老姑娘。她端坐在那兒,吃得有模有樣,兩眼放光,一望而知是個熱愛美食的人。郎華在平常藏在心裡鄙夷的冷笑,這時卻成了堆滿笑容的熱臉。她現在需要和人說話和人交談,哪怕是仇敵,她也要暫時妥協一下。
老姑娘顯然被郎華的熱情嚇了一跳,她冷淡而客氣、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態度並沒有擋住對方的聒噪,郎華的話語如同剎不住閘的洪水一瀉千里。她對老姑娘說,人還是要成家的啊,家再不好也是家,一個人算什麼?女人到了四五十歲,就什麼也沒了。有個結髮的丈夫,多少還有個關照,不然,一個人生了病,旁邊連個遞杯子的都沒有,大家都是街里街坊的,短不了誰求著誰。我觀察你好久了,瞧你可不是個俗人,一般人也不在你眼裡,你說說,你喜歡什麼樣兒的,我給你留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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