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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延手中的硃砂筆落在宣紙上,劃開長長一道痕跡。
這座乾清宮是皇上的寢宮,歷朝歷代,皇帝寢宮都會帶上當權者的愛好,有愛好煉丹的鼎爐,有掛滿詩詞歌賦的槍,甚至還有遍地美人的先例,可謝延沒有。
乾清殿只有看不完奏章,走不完的大臣。
唯一的亮點,便是太后時時送來的花,還有越來越肥的小黑。
謝延勤勉用功的程度,堪比太/祖/高/宗。
「我對此並未難以的抉擇,只是羅松文之事還牽扯到娘娘。」謝延盯著那道紅痕,輕聲說道,「今日出宮,你也聽到外面的流言了,稗稗野史,字字是刀。」
「羅松文無辜,可娘娘也無辜啊。」他下了龍椅,朝著外面走去。
綏陽連忙起身。
「鄭樊想要他去死,羅松文自己也想死,唯有謝病春不想,可他沒有辦法,內因外行都是死局,他看得清清楚楚,這才不見娘娘。」
謝延站在緊閉的大門前,明亮的宮燈落在頭頂的珠玉冠上,照得碎光耀眼。
「我若當真早慧聰慧,也許還有解決的辦法。」謝延伸手,搭上大門門環,手指倏地緊繃,細弱秀氣的手指便勾出凌厲之色,「可我沒有,寧王案等不下去,我也等不下去。」
大門咯吱一聲被開啟。
臺階下站著的明沉舟抬眸去看,只見高大森嚴的大門被拉開一道縫,縫中站著一人,被屋簷下飄搖的宮燈拉出長長的影子。
「娘娘。」謝延站在門檻前,沉默地喊了一聲。
明沉舟站在原處,靜靜地看著他。
「你們都下去吧。」謝延背著手,威嚴說道。
「是。」原本還站滿人的殿外悄無聲息只剩下這對大周名義上的母子。
「娘娘因為羅松文而來的嘛?」謝延低聲問道。
明沉舟眨了眨眼,華貴精緻的月華裙在燭光下熠熠生光,讓她好似被光暈籠著月亮一般。
「萬歲英明。」她輕聲說道,「寧王若是無罪,為何還要再生殺孽。」
「娘娘為何覺得寧王無罪。」謝延平靜反問道,漆黑的眸光格外明亮。
「今日鄭江亭說趙傳被屈打成招,想要我把他從西廠換到東廠,兵部侍郎說當年東南倭寇肆虐,民間鍛造長刀屢禁不止,加之西南混戰,百姓早已拿起兵器對抗義軍,無法確認錢家供詞的真實性。」
「西廠摺子中嚴明鄭樊勾結趙傳的信也並未找到。」
謝延冷靜到近乎無情地說道:「我同意翻寧王案,不是因為寧王無罪,而是此事牽連甚多,內外朝廷,西南東南皆在其中,我不能任由這樣的事情擴大。」
明沉舟怔怔地看著他,在這一刻,她似乎親眼看到這位幼帝好似真的長大了。
記憶中那些莫名變短的衣服,長到及腰的身高都在此刻有了清晰的認識。
那個怕黑不肯鬆開衣服的手,那個在她懷裡沉默哭著的小孩,那個總是仰著頭笑眯眯看著她的謝延。
長大了。
她教他行事需不偏不倚,內外朝廷皆有立場,唯有他不能有。
她告訴他要是非未明時不輕下判斷。
她雖未女子,卻深受錢家教誨,自覺養了一個萬歲,便一定要他一個好皇帝,可從未想過,若他不是好皇帝,也許今日就會大不一樣。
明沉舟放在兩側的手,緩緩收緊。
兩人隔著幾步之遙的臺階,四目相對,各自無言。
「娘娘若是選擇不翻寧王案,羅松文便可不死。」謝延緩緩說道,「只是因他而起的漫天流言還需他親自解決,那死的就會是謝病春。」
年輕的帝王第一次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所想,平靜的語氣中似掩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