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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陣心頭悸動過後,顧澄再看那婦人,卻不由有些驚愕。婦人居然將背籃搶了回來護在身子底下。壯漢在她身上拳打腳踢,“砰砰”作響,不過兩下子婦人的頭皮已被他打破了,殷紅的血淌在了皮袍子領上。那婦人絕不動彈,只是一心一意地抱緊了背籃。
顧澄不由發怒,覺得這家商戶也太過分了些,就跳上前去,一把拎住了壯漢的衣裳將他遠遠扔開。壯漢在空中“哇哇”亂叫,一直飛上了旁邊酒館的屋頂。屋子有些承不住,“咯吱”搖晃了幾下,裡面喝酒的人都跑了出來。壯漢在屋頂上動也不敢動,惟恐摔了下去,只是不停地叫著:“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方才欺負起女人孩子來的那等驕橫一下子翻作這般嘴臉,顧澄不由搖頭。
那些獵戶也見到了這一幕,不由更怒,將師爺的領子提了起來。師爺脖子被勒得緊了,面色漲紅,眼珠外凸,連話也說不出來了,手中抓著一把銀錠子伸到獵人面前。那獵人將銀子打掉在地,用靴尖在上面碾了幾腳,還吐了一口唾沫上去。
酒館的老闆跑了出來跺著腳叫苦,為屋頂上的不速之客發愁。顧澄衝他笑了一下,就待上去將壯漢拎下來。這時卻聽到馬蹄聲有如急雨,街上行人聞聲無不避讓。在衣袍交錯的空隙間,一輛青漆馬車躥了出來。如此狹窄的街道,也不知這馬車是如何走到這裡來的。屋頂上的壯漢一見馬車就大喊道:“二掌櫃、二掌櫃,快些救我!”
馬車窗簾略掀了一下,顧澄瞥見一個團團臉的中年人,他輕聲“噫”了一下,車門皮簾略動,一個圓圓胖胖的身子就從裡面鑽了出來。他身上穿的袍子用金銀繡著大朵的團花,這騰空一滾,好似招親的綵球一般著實令人眼光繚亂。
二掌櫃的身子看上去少也有二百斤,這一跳上去那屋頂如何承得住?酒館老闆不由得面色煞白。卻只見這“大綵球”轉到屋頂上頭,將那壯漢一帶就落下地來,屋子上連稻草也不曾落下一根。四下看的人都嘖嘖稱奇。
那二掌櫃放了壯漢下來,師爺又在一旁叫嚷。二掌櫃皺皺眉,走了過去,經過顧澄時,二人不由自主對視一眼。那些獵戶欲攔這二掌櫃,他卻只是略作閃避,兩三步就跨到師爺那裡,這般臃腫的身子卻是沒有半點滯礙。提著師爺的獵戶為他氣勢所懾,便將師爺放下了。
這師爺一得自由就急吼吼地述說起委屈,可二掌櫃打斷了他,卻與那獵人說話。他的鄂倫春語說得甚是流暢,然後又與那翻譯的老頭兒說了一會,本來富態端莊的臉上卻生出些煞氣來,當下便訓斥了師爺幾聲。他取了些銀兩走到婦人身邊,輕言細語說了些話。婦人垂了頭,過一會兒,終於收下銀子。他又高聲與那些獵人們說了幾句,大約是道歉罷,這些獵人們聽了,也就又排好了隊,重新開始買賣起皮毛來。
見此事已畢,顧澄覺出腹中甚是飢餓,便進了對面的酒館中。天色向晚,店中火塘裡火光熊熊。方才紛擾已過,酒客們又回到座上,桌上大抵是一隻小炭火盆子燉著肉,腥臊味和著酒香沖鼻而來。顧澄隨意坐下,讓掌櫃殺一尾鰲花做湯,另要了肉脯和酒。
不一會兒酒肉已上,那酒是山中野柿果所釀,味道甘冽異常,比之糧食酒的醇厚來又是另一種風味。顧澄方飲了一口,就見得簾子一閃,進來一人,正是方才惹出那一場爭鬥的鄂倫春婦人。店子裡的人不免看了她幾眼,又議論一回。她卻只是默然走到遠離火塘的位子上,要了一碗肉湯,吹涼了用小勺子喂孩子。那孩子也乖巧得很,不哭不鬧就吃了。
這時鄰桌聊到了方才的事上,道:“老胡,你方才可瞧見那個二掌櫃的身手處事了?了不得,聽說這家商行如今是被沈家買下了。沈青鷹竟有這樣的手下!”顧澄看過去,兩個商販模樣的人正在喝酒閒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