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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聲音在房間裡激起迴響,字句在他的胸腔裡激盪。他感覺到自己鼻腔的酸楚,他索性任憑淚水肆意,紙上的字跡變得模糊。
那次期末,一向以嚴厲著稱的他,給包括她在內的所有學生都打了史無前例的高分。
除夕夜,他邀請本系寒假不回家的男生來他的宿舍吃涮羊肉。開始男生們還很侷促,誰也不肯陪他喝酒,羊肉熟了,虛讓一番,先孝敬給他。他看大家實在死板,就添油加醋地講了自己大學時候的情事娛樂大家,這才開啟局面。又在男生們的慫恿之下,講了一個圈子裡頗有名氣的中年女詩人如何挑逗他,把他們聽得羨慕躁動,紛紛敬他酒。
他微醺,從書架上找出一本人體攝影的圖冊。男生們虔誠地傳閱著這本書,黑白陰影裡的大腿和乳房。二十瓶啤酒很快就喝完了,他讓課代表——一個聰明驕傲的男孩兒去買酒。男孩兒一開門,忽然看到她站在門口。
她穿一件白色羽絨服,長髮燙成蔓延的大卷,雲鬢嵯峨,倒不顯得成熟,只越發覺得她瘦小。她慌張地介紹手上兩個大鐵飯盒裡是自己包的餃子。
喬意問:“你怎麼知道今天我們聚會?”他聲音很大,緊緊地捏著酒杯。
來了一個女孩兒,氣氛立刻發生微妙的變化。那本滿是裸女的書被匆忙地扔在了桌底。不知誰帶頭開始跳舞,高高瘦瘦的男孩兒們,像螳螂一樣揮舞雙臂,吸引雌性的注意。羊肉的羶氣和蒸騰的荷爾蒙混合,房間裡一股腥氣。
他眯起眼睛,想象自己是站在動物園柵欄外的遊客,往裡丟了塊肉,看小獸們爭破頭。可這或許是他的幻覺,他愛她,所以覺得所有人都愛她,他覺得自己才是可笑的那個,喝了口酒,燒灼得很,眼淚都辣出來了。
“你也去跳啊。”隔著桌子,他對她笑道。
她很鎮定地看著他,眼神裡第一次出現輕蔑,嘲笑他刻意與她劃清界限的徒勞。他逃不了,他們都逃不了。
這時,一直坐在她身邊的課代表起身拿起靠在書架上的吉他,錚錚彈唱:“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
少年的聲音平平得沒有什麼起伏,聽著很遠,像是來自草原另一邊的呼聲,忽然變得很近,彷彿微風中棕櫚葉的撫摩。男孩兒當然是唱給她的,房間裡的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喬意感覺到自己的雙腿用力支撐起身子,走到少年身邊,一隻手搭著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握成拳頭,重重地朝著他鼻樑正面揮去。
“這一拳也打穿了我和她之間隔著的紙。”喬意說。
“然後呢?”井上忍問道。
“我不想講了。”喬意說。他感到有些惱怒,這些回憶對他來說又有什麼用呢?
“你必須講完。”井上忍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嚴肅。
直到這時,喬意才感受到她身上的那股日本血液,令人生畏地執著。
兩人沉默,僵持良久。他感覺到井上忍在靠近,水在流向他。他感到她站在他的對面,氣息靠得很近。他只要往前一探,就能倉促而熟練地給她一吻。
“我們的嘴唇很像。”喬意囈語道。
“我們?”半晌,井上忍羞澀地問道。
“不是,我和她。”喬意說。當然是她,那個記憶裡的舊鬼魂。
他和她的嘴唇相似得可笑,唇似彎弓,飽滿厚實。可她的嘴唇永遠冰涼,吻她像是親吻鏡子。為了避人耳目,她總是深夜偷偷跑到他的宿舍,兩人遲疑地親熱一會兒,好像都懷疑對方不是真的。他甚至連隔著衣服撫摩她都小心翼翼。對女人,他一輩子再沒有過那樣的耐性。
“等我畢業了,就好了。”她總是這樣說。
於是,“畢業”就成了兩個人心心念唸的目標,一遍遍地重複,反而越發覺得渺茫。他有時悲傷得要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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