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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柔軟的指尖觸碰著他肩胛的面板。
喬意達到了他的目的,用他的寂寞和失敗打動了她。他甚至打動了自己,揉了揉潮溼的眼睛。他眼睜睜地看著那生活中其他那些簡單的、習慣的事物消失了:院子裡蘋果樹上燕子的呢喃、等待一束光從灰藍的雲裡透出來的耐性、他的野心、他的才華、他的女人、他的又一個女人。
“所有的愛情都是因為鬼魂。”喬意說。
“什麼鬼魂?”
“過去的戀人都成了一個鬼魂,如雕像一樣佇立在那裡,眼神漠然,嘴巴張開,面對過去那些回憶的碎片,提醒著你是怎麼把一切都搞砸的,你之後所做的一切,都是拼命地逃離這個鬼魂,直到你尋找到新的……”喬意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新的什麼?”
“尋找到新的戀人,把他們變成新的鬼魂。”喬意提高了音量。
兩人又沉默了,水溫繼續升高,和滾燙的汗液融為一體。喬意聽到井上忍變得略微沉重的鼻息聲,想起了貓濡溼冰涼的鼻頭。
“您那本小說的女主角也是一個鬼魂嗎?”她問。
這樣一個人真實存在過嗎?他這幾十年如同靈魂出竅,肉身過得風生水起,靈魂卻困囿於記憶,如同一個被判終身監禁的人,在空蕩蕩的牢房裡把心愛女人的照片釘在牆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盯著,以至於開始懷疑那是一個真實的女人,抑或是自己的幻想。
她溫熱嬌美的曲線,她薄軟如紙的面板,她明亮的眼睛,還有像閉著的眼睛一樣的小肚臍。自他最後一次擁抱她已經二十七年過去了,他的繆斯,他心上的火焰。
“是的。”他艱澀地開口。
第三章
二十七年前,他是中文系最年輕的講師,也是最受歡迎的老師。他一直懷念那個資訊匱乏的年代,那個多知道幾個外國人名就能獲得尊重的年代。
她是外文系的學生,永遠坐在靠窗的位置,總低著頭。偶爾抬頭接觸到他的目光,就立刻又低下頭。
他目光掠過她的頭頂,從不曾停留。他讀外國小說,最愛D。H。勞倫斯,喜歡的是對自己的情慾毫不掩飾的奔放女人。
第一次注意到她是某一天下課,他正在講臺上收拾講義。忽然聽到有人叫他,女孩兒站在講臺前,身量如此嬌小,雙臂交疊架在講臺上,像是櫃檯前踮腳買糖的小孩兒。他俯下身聽她講話,簡直想拍拍她的頭。
她說:“你講的東西別的老師都沒講過。”她看著他,目光久久都沒有躲避。晶瑩的眼神黏在他身上,無論他吃飯、睡覺、洗澡,都伴隨著他,直到他再次在課堂上看到她,他才被解放。
那以後,她再不低著頭,總是牢牢看著他。他對視回去,她目光裡剎那間就會有種熱烈,彷彿調皮的挑戰。
夏天的傍晚,他騎著車,在路上碰到剛從澡堂出來的她。她穿一件月白色的吊帶裙,頭髮半溼,抱著塑膠盆。她笑著喊住他:“喬——老——師——”拖長音調,依舊像饞糖的小孩。晚風一吹,她的衣服貼住身體顫抖起來。
喬意低下頭,看到她雪白圓潤的腳指頭在開裂的紅色塑膠鞋裡,十分可憐的樣子。他的心脹得滿滿的,趕緊騎上腳踏車逃跑開去。
轉眼是冬天,學期末的最後一節課,他對同學們念萊蒙托夫的《絕句》:凡是愛我的一切必定要毀滅,
或像我痛苦到最後一日。
我的意志同我的希望對立著,
我愛別人,卻怕也有人來愛我。
……
我不是感情而是行動的主人,
即使不幸——也讓我一個人去不幸。
一整個教室的人,他眼裡卻只有她一個聽眾。為了這一個小小的聽眾,他把心都掏出來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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