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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沈清澤竟也愛讀國學。
那一日,幽芷倒是吃了一大驚,卻也欣喜了久久。
那幢洋房的裡間是他的藏書房。楠木檀紅的書架,鏤空花印的雕案,旁邊是一伏木案,上面還端正著一隻五彩瓷杯,頗是一番古味。
然而幽芷真正驚訝的卻是他那般多的書。整整的幾十排書,齊齊地列著。
他看到她從驚訝轉為欣喜,看到她眼中的神采光芒,微微笑了。他某日偶然曉得,原來她最愛的倒不是脂紅花豔,卻是尋常女子不大上眼的書。起先他有些訝然,片刻後卻瞭然笑了,若她真同尋常女子庸脂俗粉一般,那是根本襯不出如此的清秀靈動的。
於是他帶她到這裡來。
他知道自己左右存著點私心,但他真真是想讓她高興的。
她一直靠在書架旁,那麼多的書,看得她目不暇接。稍微高了一些的,她便仰起頭,微踮著腳,臉上盡是孩子般的笑容,就似孩童央了好久終於嚐到一粒果糖般快樂。她看到《詩經》《論語》《楚辭》《二十四通史》《資治通鑑》,甚至還有一些書法名家的拓帖。
她忽然不經意間轉過頭,整個屋子裡很靜,靜得只是她一人的聲音:“你也愛讀國學嗎?”他“嗯”了一聲,走上前。她依舊轉頭望著他,輕輕地道:“我一直以為,留洋的人都是看不上國學的。”他揚了揚眉,道:“那可不盡然。這些書我打小就開始讀。”她聞言回過頭,果然,好些書早已毛邊了,彷彿被人翻了千百遍。
沒有茶,也沒有暖手抄,但屋子裡並不冷。
也許是因為有書作為話題,他們之間沒有那麼冷硬。他們聊了很多,從唐詩宋詞,到近現白話文,最後聊到了他留洋的事。
他用手指勾畫木案上的五彩瓷杯,挑眉道:“留洋是父親的意思,其實我倒是不大在意的。”她望著他勾畫的手指,脫口道:“那你想家麼?”
如此女孩子氣的問話,他聽了笑出聲來。她也自覺這種問題問一個男子不大合適,垂首頰漸緋。然而他竟正色回答了:“去法國之前我曾在日本留學了半年。”他沉默了片刻,又道:“那時我去了好幾次沖繩島,他們喚那片海作中國海,我有時就那麼在海邊坐一個下午,眺過那片中國海,想,對岸是不是家的方向。”
她聽了他的話,倏然抬起頭。
他的目光落在某一處,穿過她的臉,似乎在某處虛無。她從他俊朗的眉眼忽然看到一點點寂然,一股莫名的酸澀剎那在心間蔓延開來。
就這樣沉默了久久,沒有人說話,只聽到彼此的呼吸。
然而他心裡是高興的。
他知道,此刻她並不設防,並不想躲。
但他是貪心的。
他曉得,自己是貪心的。
菊花茶的熱氣最終一點也沒有了,連最薄的白霧氣都不見了。幽芷忽然發現,書本上的字竟慢慢流動起來,拼成了沈清澤的眉目。
怎麼竟會想到他?
幽芷被自己一驚,自覺書怕是看不進去了,愣了愣,猝然起身下樓。
家裡頭今日很清靜,三姨太一大早就和李家太太去茶館子搓麻將去了,雖是滿目飛雪卻也攔不住麻將的誘惑。小弟的外婆思念他得緊,一個星期前就帶世灃回鄉下,說是要好好住些天。只要少了這母子倆,尤其是那張喋喋不休的刀子嘴,家裡登時清淨許多。
幽芷下了樓,正遇上楚太太,忙喚道:“太太。”楚太太待幽芷是極好的,如親生女兒一般,親熱地拉住幽芷的手娓娓道:“芷兒啊,今日天寒,早晚可得好生注意,莫給受了涼。”幽芷笑著點點頭。
一邊走,楚太太一邊道:“等天放晴,我帶著你和蘭兒去做些新冬衣吧,也快近年關了。”又回頭問:“挑什麼色的布?”幽芷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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