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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後,蕭徹就真的轉了身,回了他深寂皇宮。
雪地裡於是隻剩下帛錦,穿著單薄衣衫,披月跛行,默默走了小半夜。
因為一生已經受盡苦楚,所以他也不覺得這一路有多艱難,而且因為赤著足,腳漸漸木了,傷腿便也不覺得如何疼痛。
不過小半夜,阮寶玉的墓地也便到了,比想像之中要稍近些。
他知道他葬在這裡,但自從阮寶玉死後,他從沒來過。
來了之後該當怎樣,是十指做鍬把他挖出來,掐著他屍骨問他憑什麼就死了,憑什麼就一閉眼煩惱拋卻;還是扶著他的碑,漚著血哭一場。
好像哪一種都不合適,都沒有意義。
所以他沒來,雖然阮寶玉不過葬在京郊,但他總覺得這一段路很難、很長。
但是今日他來了,站在他墓前,卻發現也不過就是如此。
沒有撕心裂肺,也沒有痛斷肝腸,他們之間,最激烈最痛的那一段,已經過去。
他已經死了,天地蒼茫,而他站在他墓前,滿腹酸澀,彼此對望。
不過如此。
月光還是很亮,墓旁的雪松被風吹動,簌簌落下細雪。
帛錦吸一口氣,緩緩走上前去。
阮氏少卿,風光大葬,墓碑用白玉做成,有一人多高,上面封號累牘,倒顯得後面阮寶玉三個字單薄淒涼了。
帛錦伸出手去,不自覺手指就順著那個紋路,輕輕描畫起來。
指間有血,色深膩重,於是蓋過了那三個字上面的描金,一路清晰。
阮寶玉。
這三個字跳脫俗號,重又有了顏色。
多俗氣一個名字,多蠢笨的一個人,自己給自己下了一個死局,還讓愛人陪葬。
比情義,他比不過段子明。
比純粹,他甚至比不過帛泠。
細細想來,他其實半分也不值得愛。
可是他們都不像他。
他們不會沒臉沒皮,露出一口白牙,死乞白賴一遍遍說:&ldo;侯爺,你真好看!&rdo;
他們不會抱著他腰,大聲:&ldo;我只要侯爺,我不要臉,我的臉又不貴!&rdo;
他們不會和他歡好,在見過他最醜的瘡疤之後,卻還能給他快感和尊嚴。
他們也不會拿愛做刀,放一把大火,最後把自己和帛錦都燒成飛灰。
他們都不是他。
這世間只得一個阮寶玉。
&ldo;阮寶玉。&rdo;帛錦喃喃,念這個名字,唸了三遍,到最後無嗔無喜。
腹間已經不痛了,也再沒有血順著喉管湧上來,脊背也很安好,再沒有蟻蟲在骨間啃噬。
身體很輕,雖在雪地,但隱約有一股暖意在四肢流轉。
似乎有一片羽毛在託著他,為他洗滌在這世間的創痛,緩緩騰空。
帛錦仰了頭,知道時辰已至。
如有可能,他並不想死在這裡。
他應該站起來,走一段路,然後死在莽原,屍體被白雪覆蓋,來年覆滿哀糙,無人祭拜亦無人打擾。
說到底,他並不是聖賢,無論真相如何,他都還沒能原諒。
可是他走不動了,這一刻的解脫,讓他覺得是這樣安逸。
在這世間,除卻生死盡皆閒事,到這時這刻,又何必還對愛恨這樣執著。
&ldo;就這樣吧。&rdo;
到最後帛錦嘆了口氣,理了理鬢髮,將襤褸的衣衫撣了一撣,換一個舒適的坐姿,雙手垂在膝邊,抬眼看天。
一片微小雪花落了下來,覆在他漸漸黯淡的紫眸,融化成水,似乎是淚。
帛錦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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