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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機智和紳士風度,而不是因為他的民主事業。”我聽了暗自讚賞他的自信和坦率。相反,那個副主編曾經到處發牢騷,抱怨甘陽獨斷專行,惹起了這個事端,卻在會上發言說,現在主要矛盾是有的人做事,有的人玩票。他的這種不光明表現令我十分反感,從此和他疏遠了。甘陽當真為此事痛苦,有一個細節為證。他從越勝那裡借了一本《東方紀事》,上面有戴晴的文章《儲安平》,還到越勝手上,越勝一看樂了。那篇文章裡有“強調集體領導實際上是抹掉主編的主體地位的一種堂皇託詞”一類話,甘陽在這些話下面都劃了道道,我能想象他這麼做時一定充滿悲劇感。
在那以後,我不想再過問這件事了。我本來就把編委會看作甘陽個人的事,並非認真要搞什麼民主制,他不接受也就算了,反正我仍然過我的逍遙日子。我對自己說:我愛甘陽,我更愛民主;但是,我愛民主,我更愛自由。越勝當然也超脫,他對我說:“我們不是辦事的人,就喝喝酒,聊聊天,聽聽音樂,寫寫文章,當竹林七賢。第一流的人就這樣,編書之類讓二三流的人去幹。”然而,甘陽不肯罷休了,派兩個副主編帶著他的一封信分頭找嘉映、友漁、越勝和我談話,勸我們自動退出編委會。他們三人都同意了,惟獨我拒絕,說:“讓甘陽開除我吧。”當時八九風潮已起,不久後甘陽到了國外,還沒有來得及開除我,編委會實際上不復存在了。不過,我倒寧肯自己被開除,而編委會繼續存在,心裡真為這支力量散夥感到可惜。
在八十年代後期,除學界外,藝術界也十分活躍。出版《轉折點》後,我認識了一撥號稱北方群體的新潮畫家,他們常來看我,帶來美術界萌動的資訊。其高潮是1989年2月的中國現代藝術展,開幕那天我去了,美術館一至三樓展廳熙熙攘攘,盛況空前。一樓是行為藝術,各種異想天開的玩意兒居然進了國家藝術殿堂。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洗腳的男人,他穿紅衣戴紅帽坐在紅布簾後面,赤腳伸在紅盆裡。二樓是油畫,我認識或不認識的畫家拉我在他們的作品前合影。我還沒有來得及上三樓,突然封館了。我問服務員:“美術館中午不是從來不閉館嗎?”她生氣地回答:“美術館也從來沒有開過這種展覽!”原來,剛才在一樓展廳,一個女子——據說是作者本人——用氣槍射擊作為展品的模擬電話亭。她被抓走了。出動了數輛警車和一些警察。人們聚集在門廳裡和門外廣場上,議論著,不肯散去,似乎在等待某個重大事件發生。其實事件已經發生,封館成了整個展覽的高潮。人人興高采烈,那天是農曆除夕,可真有點兒節日氣氛。巨大的黑布鋪在廣場上,上面綴著本次展覽的圖徽——不準調頭的交通標記,人們紛紛以之為背景留影,然後作為事件的見證人心滿意足地離去。
我自己一直不喜歡行為藝術,覺得其中多半不是藝術,只是在製造新聞,怎麼出格、離奇、反叛、轟動就怎麼幹。我相信畫布是永恆的,畫家的天職就是畫畫,最後還是得憑繪畫作品分高低。在那個剛剛開放的年代,面對突然出現的機會,畫家們都很興奮,懷著希冀中彩的心理標新立異。由於現代藝術的裁判和市場都在國外,因此,機敏的畫家一開始就瞄準老外,根據可能引起注意的程度確定自己的題材和畫風,其中一些人確實獲得了成功。我更喜歡那些忠實於自己的內心追求的藝術家,雖然他們在名利方面未必成功,比如劉彥。當時和我交往最密切的畫家是劉彥和廣義,他倆是好朋友,有一陣幾乎形影不離。這兩個人都聰明可愛,但走了不同的道路。我認識劉彥很早,1986年8月在安徽歙縣講尼采,課後他飄然而至,年輕單純得像一個安琪兒。他告訴我,他是自費來聽這個班的,發現臺上講課的都是知識大眾,正感到失望,幸虧有我,才沒有白來。他還跟我講了專程到北京影印《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經歷。其後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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