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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兒,想著球沒準會被擊出場外,不妨袖手旁觀看著球飛進上面的觀眾席,心想讓它去吧讓它去吧,所以你還是把T恤脫下來吧,瞧啊,留神了,你是個幸運的孩子,這些不是腫瘤,除非你把它們叫做社會軀體上的腫瘤,嘎—嘎—嘎,這些玩意兒更像帶蘇格蘭牌寬緊帶的游泳褲,順便說一句,別擔心那些嗅來嗅去的東西,那不過是撩撥你,逗你開心呢。
他來到那人身後,擰開扣上的門把手。上面的燈亮著。馬達的轉動聲在嗡嗡低吟。他轉向鏡子,想瞧瞧自己的模樣究竟有多可怕,陡然一陣恐怖的感覺滲透了全身:一種被看的直覺。
嗨,快點,走吧,他緊張地想。你可能是這世上最不多疑的人了。這就是他們把你送走的原因。這就是——
似乎倏然之間鏡子裡不是他自己的眼睛了,不是埃蒂·迪恩淡褐而近乎綠色的眼睛,(在他二十一歲生命的最後三年裡,這雙眸子溫暖過多少芳心,搞定過多少靚妞啊,)不是他自己的眼睛,而是一雙陌生人的眼睛。不是埃蒂的淡褐色眼睛,那是像褪了色的李維斯牌藍布牛仔褲那樣的顏色。這是一雙冷冷的、酷勁十足而不動聲色的眼睛,是毫釐不爽的射擊手的眼睛。 透過這雙眼睛的反射,他看見——清楚地看見——浪尖上一隻海鷗俯衝而來,從水中抓起了什麼東西。
他剛才還在想這到底是什麼狗屁玩意兒?接著就知道這感覺不會消退了,他還是想嘔吐。
就在這一刻,他又看了看鏡子,藍眼睛消失了……但剛才看見的好像是兩個人……是著了魔的,就像是《祛魔師》中的小姑娘。
他清晰地覺出一種新的意識擠入了他自己的意識,而且是有聲音的思維,他聽到了,那不是他自己的思維,而是像收音機裡播放出來的聲音:我過來了,我在空中的車廂裡。
還說了一些別的什麼話,但埃蒂沒聽清。他正對著盥洗槽頗有節制地輕聲嘔吐。吐完了,還沒等揩淨嘴巴,就發生了一樁以前從未找上他的事兒。他腦子裡突然出現了令人恐懼的一刻空白——僅僅是一個空白的間隙,就像排得齊刷刷的報紙專欄中的一條新聞被塗去了。
這是什麼?埃蒂無助地想著。這到底是什麼狗屁玩意兒?
他又是一陣遏止不住的嘔吐,也許,這也讓他心存懼念,不管你怎麼抑止,總是抵擋不住反胃的感覺,只要你胃裡翻騰著想嘔吐,就甭打算再掂量別的事兒。
3
我過來了,我在空中的車廂裡。槍俠想。但他接著就意識到:他在鏡子裡看見我了!
羅蘭朝後退去——不是離去,而是朝後退,像一個孩子似的朝那個狹長的房間最裡邊的角落挪動。他在空中的車廂裡,也在某個人體(不是他自己)裡面。在囚徒的身子裡。最初那一刻,當他挨近那傢伙身邊時(這是他惟一可以表述的情形),說實在的,他不僅擠入那軀殼,而簡直就成了這個人。這傢伙病了,不管什麼病反正是不舒服了,他感同身受地體會著這人犯惡心的滋味,羅蘭明白如果自己需要的話,他可以控制這具身軀。他覺出他的病痛,可能是被什麼魔鬼似的東西控制著,當然如果有必要的話,他會出手的。也許他應該退出來,趁人不留意時。囚徒這陣噁心勁兒剛一消退,槍俠就朝前猛一跳——這回真的到前面了。眼下身處這般局面該如何應對,他幾乎一無所知,在這種情形下,一無所知將會導致最可怕的後果,所以現在他最需要了解兩件事——那實在是最具緊迫感的需要,不管還會發生什麼。
那扇門是否還在那兒?從他自己的世界穿越過來的那扇門。
如果門在,那麼他自己的肉身是否還在那兒?會不會已經潰爛?還是奄奄待斃?或者已經死了?還是丟了他的自我意識和思想,僅如行屍走肉一般?即使是他的軀體依然活著,恐怕也只能在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