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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就是眼淚,眼淚都是一樣的,可是這個看來心死已久的老婦人,為什麼會忽然為一朵假花流淚呢?
這間房是非常陳舊的,應該到處都可以看得見蛛網積塵蟲鼠,可是這間屋子,卻被洗得像是條剛被一個勤快的婦人從胰子水裡提出來的床單那麼幹淨。
甚至連鋪地的槐木板,都已經被洗得發白。
可是屋子裡什麼都沒有,桌椅擺設傢俱字畫杯盞,別的屋子裡應該都有的,這裡全都沒誇
這間屋裡只有一盞燈,一張榻,三個人。
三個人裡有兩個是站著的,這兩個穿一身直統統的藍布長袍子,直蓋到腳面,袖子也長得可以蓋住手,甚至連臉上都罩著個藍布套子,除了一雙眼睛外,別的地方全部看不見。
可是一個明眼人只要看她們的體態和行動,還是可以看得出她們都是很細心的少女。
另外一個人斜倚在軟榻上,是個非常清秀,非常年輕男人,有兩條非常濃的眉,一雙大眼清澈明亮得就好像天山絕頂上那個大湖一樣,眼神裡還充滿了一種飛揚歡躍的神采,看起來又好像是個剛贏得獵鹿大賽牧野的健兒。
年輕的生命,飛揚的神采,充沛的活力,無比的信心,異常出眾的外貌,富可敵國的家世,可是……
盲者走進來,向少年致敬意,少年不還禮只露齒而笑。
只笑,雖然不還禮,可是笑容溫良。
“十叔,你去過了?有沒有看見那個大塊頭?”少年的聲音不但溫良而且爽朗,“那個大塊頭有沒有看見你?”
盲者微笑。
“鐵大爺又不是個瞎子,怎會看不見我?”
“可是就算他看見你,一定也好像沒看見一樣,因為他根本看不出你是誰。”少年用一種非常興奮的神態問盲者,“對不對?”
“對。”
少年大笑。“那麼有眼無珠的王八蛋,怎麼會認得出你這個瞎子,就是柳先生?”
盲者也笑了。
“你不能怪他們,我裝瞎子的本事,一向是第一流的。”盲者說~
“就算你裝得不像,他們也想不到的。”少年說,“天下第一眼‘明察秋毫’柳明秋柳先生,怎麼會是個瞎子,誰想得到?”
他的眼神忽然黯淡,淡如秋之晨月。“天下有很多事都是這個樣子的,譬如說,又說誰能想得到當代四公子中的江南慕容,居然會……”
江西熊,吃不窮,喝不窮。
江南慕容,玲戲百變無窮。
關東怒,一怒之下,屍橫無數,再怒之下,屍橫四處。
江東一柳,劍法風流無故手。
這位江南第一。名公子,並沒有說完他要說的這句話,他的表情忽然又改變了,忽然又問盲者:“那個大塊頭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身旁總是帶著一大票中看不中吃的小夥子。”
“這一次好像有一點不同。”不盲的盲者說,“這一次他帶去的人,至少有二十七個有用,而且非常有用。”
“非常有用?”慕容公子問,“多麼有用?”
柳明秋自問:“公子雖然是江南人,想必也應該知道,在猢廣閩粵的名公巨卿府邸中,有一個最出名的戲班子,叫做‘弄玉’班。”
“我知道。”慕容笑了,“我早就聽說過了。”
他笑得好像有點不太正常,不懷好意,因為這個“弄玉班”就是這樣子的,就希望有錢的公子哥兒對他們不懷好意。
他們都是從四五歲的時候就進了“弄玉班”,從小就要接受極嚴格的訓練,能歌能舞能酒能彈,不但多才多藝,而且善解人意。
“其實他們真正精通的,並不是這些事。”柳明秋說。““不是這些事是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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