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第3/4 頁)
是有重過一次童年的感覺。
這之後不久的一個下午,我坐在玲姐家陽臺上看報紙,玲姐坐在客廳裡看電視,一邊給我織毛褲。陽臺給玻璃和鋁合金封著,細小的塵埃在陽光裡懸浮。屋子裡除了電視機的聲音,聽不見其它動靜。我看不見玲姐,玲姐也看不見我。忽然聽見玲姐叫了我一聲:“天兒。”我楞了一下,然後嗯一聲,問她什麼事。她說沒什麼事。屋子裡又只有電視機的聲音了。我繼續看報紙,但報紙上寫的什麼,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那一刻,在我的想象中:我會常常坐在陽臺這張竹躺椅上,玲姐會常常坐在客廳那張沙發上,我看報紙,她打毛衣,我們對粉筆灰一樣不斷飄落在頭上的時間滿不在乎。我們一點一點變老,她58歲了,我40歲了,我們坐在床頭回憶著過去22年共同的生活,成功化解了一次危機。接著,她78歲,一臉福相的老太太,腿有點小毛病,我已經60歲了,一個還算精神的老頭兒,推著她去公園裡散步,給她的腿蓋上毯子。再接著,她98歲,我80歲,但看上去她比我生動得多。由於在陽臺上看了60年報紙,我已老眼昏花,但隨時擦亮眼鏡從報紙上方探出腦袋,盯著一個經常給玲姐送花的百歲老傢伙。一轉眼,她已經128歲了,我已經110歲了,我倆顫巍巍的相對而立,讓孩子們抬起我倆的手,互相摸著對方的臉,此時她118歲的妹妹已經不跟我們住在一起,不久前,這一對老姐妹倆由於都愛上了我而反目成仇,如果不是因為都老得像嬰兒一樣舉不起枕頭,我相信,她倆一定會大打出手。
現在看來,這些想象中的故事都不再有機會發生了。無論我做什麼,無論我怎麼樣,她的未來和我的未來,都不會有什麼關係。我的夢想,已經被擊碎,被病房裡那個穿鐵鏽紅皮夾克的男人和玲姐一起聯手擊得粉碎。剩下要做的事,就是把一棵大樹從血肉中拔出來,然後想辦法填平留下的巨坑。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想受這種罪了。
我在雨地裡慢慢走著,頂著一顆混混沌沌的腦袋,膝蓋在打顫,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現在到哪裡去都是一樣的,沒有一個人在一個特別的地方等著我,沒有一扇門需要我走進去,沒有一個溫暖柔軟的地方可以讓我棲息。驚雷陣陣響起,暴雨開始抽打我,讓我覺得好受了一些。暴雨最好把我打到水泥地下面的泥土裡去。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麼就走到了車道上,而且是逆著車流。汽車一輛接一輛呼嘯而至,濺起積水從我身邊掠過。不時有幾顆泥星和水珠打在我臉上。不時能聽到司機的大罵,罵的是什麼我一句也分辨不出來。忽然我站住了,我看見雨水閃亮的快車道上有一隻大風箏,一瞬間就被碾得稀爛,還有無數的車輪碾過去,碾過去,碾過去。
直到一個交警抓緊我的胳膊,把我拖到崗亭那兒,突然湧到心口的疼痛才讓我清醒了一些。那種疼痛的感覺,有點像給一輛車撞了一下。我記得有一次一輛車撞著了我的手,當時感覺不到疼痛,幾個小時後那隻手才越來越腫,越來越痛。只不過這一次是受了內傷。這個彎轉得實在太急了,雖然此前有一些小坡小彎,基本上是在平直的幸福大道上賓士著的,突然這麼急一個彎,就衝出去了。我的五臟六腑都被撕裂了。接著頭也開始劇痛起來。
交警問我:“你叫什麼名字?住哪兒?”
我雙手擠著太陽|穴,想了一會兒,才告訴了他。
交警說:“你好像病得不輕呢,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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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沒事,就是頭有點暈。
交警攔了一輛計程車,要司機把我送到醫院裡去。半道上我讓司機改變了路線,把我送回家。我一躺上床,就睡著了。醒過來後,頭還是又重又痛,在黑暗中轉著眼珠,漸漸想起了醫院病房裡的一幕,覺得心臟肺葉胃都在朝不動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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