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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這樣繼續下去,不到3年,我就能買一輛她喜歡的甲殼蟲送給她。她雙手一拍,口罩裡還發出一連串含義不明的叫聲。她好像越聽越高興,抬起手比比劃劃的,有一次還差點把口罩扯下來。
正說著,她手機響了。她喂了一聲,有一陣子不說話,接著嗯呀啊的。結束通話電話後,又閒聊幾句,她要我去幫她買些美國甜橙,“喝著桔子汁,忽然就想吃美國的甜橙了。”有一瞬間我覺得她很陌生,彷彿一張口罩把我和她隔在兩個世界了。我帶著滿腹狐疑走出醫院,直覺告訴我,玲姐剛才接了一個不同尋常的電話。我走到醫院旁邊的幾家水果攤上挨著問了一遍,結果都說沒有什麼美國甜橙,也不知道哪有賣的。只得給玲姐打電話,她又嗯呀啊了一陣,最後說像西單商場那樣的大商場都會有。我打了一輛車,問司機,司機說不用跑那麼遠,附近一家商場裡就有。 買了美國甜橙,我在街邊打車,天色越來越暗,好像要下雨。我等了好一會也沒有等到空車,我想也不算太遠,走回去也是可以的。我走著走著,越走越快,最後竟飛奔起來。
回到醫院,腳步一下子沉重了許多。我走上樓,走到病房門口,透過門上鑲著的玻璃,我看見一個男人背衝著我,坐在玲姐的床邊。這個男人大背頭,穿一件鐵鏽紅的皮夾克,他抓著玲姐的手輕輕撫摸著。我像給定住了一樣,不能動彈,眨了好幾次眼,眼前的一幕卻沒有消失。
我聽到了幾句玲姐跟這個男人的對話。我聽出這個男人就是那個老易。我還聽出玲姐跟老易已定下了婚期,他們決定婚後住在老易那邊,玲姐就是在刷老易的房子時摔下來的。
我轉身走下樓。腦袋木木的,像填滿了爛木屑。走到醫院門口,又折回身,走到醫生值班室,把一袋美國甜橙擱在那個女醫生的辦公桌上。我記得我還掏出了幾隻送給了女醫生,我對她說真是太讓你費心了。剩下的怎麼辦,我好像沒有說。
走出醫院,天開始下雨了。我在心裡說好!好!好!像靈魂出竅似的,能看見自己在雨地裡走,像看見一部電視劇裡的年輕主人公,在雨地裡傻傻地走。這一切真他媽的太像電視劇了。
接著我哭了,分不清臉上的雨水和淚水。
沒走多遠,玲姐打電話來了。聽出是她,我沒有說話。玲姐問:“你怎麼啦?後牙槽都在響。”
我說:“沒什麼,請你以後不要給我打電話好不好?”
“你怎麼啦?又發什麼神經?”
我大笑起來:“哈哈哈,我是在發神經,我真的是在發神經,我真他媽的神經病!”
“天兒,天兒。”
我趕緊關掉了電話,很想嚎啕大哭一場,但一個男人能去哪裡哭泣?有一首歌中唱道:一個男人只能在暴雨中哭泣。現在下的這場雨,還太小。我雙腿發軟。玲姐一聲天兒,像抽掉了我的骨頭。除她之外,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母親叫過我天兒。時光迅速倒流,穿透越來越密集的雨線,把我送回到模模糊糊的童年,模模糊糊的景物中迴盪著我的|乳名。父母離婚後,有一陣子我不許母親叫我天兒,她要叫我也不答應,她只好叫我小天了。有一天我正在上課,母親來看我,樣子很奇怪,說她要到很遠的地方去,很久都不能來看我。我一邊東張西望,一邊聽她說話,然後很不耐煩地打斷她說我要上課去了。她塞給我一個購物袋,裡面有衣服、玩具和零食。我抱著大袋子離開了,聽見她在後面喊了我一聲:“天兒!”我沒有回頭,答應一聲就飛快地跑掉了。我沒有回教室,抱著袋子坐在樓梯下的角落裡哭著,我記得哭著哭著好像就下起了雨,我一直哭到下課,然後把袋子裡的東西都送給了同學。
這一段往事我講給玲姐聽過,她摟著我的頭喃喃地叫了好幾聲天兒,還輕輕拍我的背,差點把我拍睡著了。在玲姐家裡,有時候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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