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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第1/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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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的記錄者,只負責寫下來,客觀地描寫出所有細節,鮮有評論。她卻分明地把自己的態度擺明了:生命就是無趣的、蒼涼的,如同寒夜的月色,淒涼的一點白,病懨懨,死沉沉。

張愛玲似乎早就看透了愛情的本質:她所看到的,只是慾望與需求。男人與女人之間延續了千年,卻仍然讓所有人樂此不疲的愛情遊戲,是一場交換。所謂的情,總是小於欲的。慾望是原罪,是感情遊戲開場的必須條件。

於是,男人為了慾望,不斷尋找新的女人。譬如白玫瑰與紅玫瑰。她說:“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摘自安徽文藝出版社。《張愛玲文集》)溫柔賢惠的妻與熱辣嬌嗔的情人,哪一個男人都不想失去。振保是這樣,而振保只是千萬男人中的一個典型、一個概括。男人類於捕獵型的動物,或者說如同貪婪的收藏家,希望將看到的獵物都吃掉,或將珍寶都收藏起來。若單得到一個,見到別人手中那個,或未得那個,總會眼紅,總覺已到手的不那麼好了。

而女人,則是為了尋找依靠,精神依靠與金錢依靠。譬如白流蘇,在《傾城之戀》裡,是要找到一個好男人,帶回家去,出一口氣。

但,怎樣算好?有錢,能依靠便是了。在張愛玲的故事裡,男人總是要可恨些,女人即便是壞,也讓人可憐。白流蘇算是幸運的。若香港城不淪陷,沒有那末日的氛圍,她怎能等到範柳原,怎能打這場翻身仗?

而相比之下,她筆下的另幾個女人,要可悲得多。

《沉香屑第一爐香》裡的葛薇龍,是個到香港留學的女學生。她聰明,生得也好看。但在富孀姑母的引誘之下,為了物質,出賣自己的青春。漂亮的衣衫,柔軟的綢緞,讓貧窮的女學生眼花繚亂。她想要獲得它們:這樣好的青春美貌,為什麼要過得窮酸? 一步步地墮落,她最後想,嫁個有錢人也是好的。誰知,劫數卻在這時候來了。她喜歡上一個叫作喬琪的浪蕩子。這就是女人,會為了物質,背叛自己;又會為了男人,背叛物質。喬琪說話很直白,他給她愛,與她結婚。她則出賣自己,換錢給他揮霍。

“喬琪笑道:’你也用不著我來編謊給你聽。你自己會哄自己。總有一天,你不得不承認我是多麼可鄙的一個人。那時候,你也要懊悔你為我犧牲了這許多! 一氣, 就把我殺了, 也說不定! 我簡直害怕! ‘”

“薇龍笑道:’我愛你,關你什麼事? 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摘自安徽文藝出版社。《張愛玲文集》)這就是男人與女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故事的最後,葛薇龍與喬琪一同外出。薇龍被人當作賣身的女子,喬琪很是不忿。她卻苦笑,說自己與她們其實沒有分別。喬琪有些惱了,薇龍方悠然道,她們是被迫,我是自願。

張愛玲實在是心狠。不知她在香港讀書時,是否真看到過類似的例項,她總能挑出最狠的字句,讓更多人唏噓。這是生命的無奈,愛上一個人,就是一個無法躲過的劫數。恰如張愛玲自己,與胡蘭成的愛情,給她帶來了無限的傷痛,但未嘗沒有給她快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穿了一襲華服,即便是有蝨子,在外頭看起來,也是好的,表面的光線,大抵也讓人欣慰。

《半生緣》裡的顧曼楨,被愛人背叛,被姐姐背叛,失身於獐頭鼠目的姐夫,最後甚至下嫁於他。這樣,她受了所有的苦,忍辱負重地活著。命運強橫,年輕人總是喜歡與命運對抗,不低頭。只有吃夠了命運的苦頭,方會低下頭去,承受命運給予的一切。

最痛苦的不是死亡,死亡有時可以看作是靜謐的棲息,溫柔的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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