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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最可怕的以文字思想殺人的一種蠻俗的遺留品,固足以為歷史家的參考,
且更將使唯理論者見之而沉思而恐怖也。
(民國廿五年三月十日,於北平知堂)
[附記]&ldo;清代文字獄考&rdo;與&ldo;禁書書目提要&rdo;,都是研究院的好題目,
只可惜還沒有人做。圖書館也該拚出一筆冤錢,多蒐集禁書,不但可以供研
究者之用,實在也是珍籍,應當寶重,雖然未必是善本。禁書的內容有些很
無聊,如《書法精言》即是,上文雲冤錢者意即指此,然而錢雖冤卻又是值
得花者也。
□1936年
5月刊《逸經》5期,署名周作人
□收入《風雨談》
蒿庵閒話
對於蒿庵張爾岐的筆記,我本來不會有多大期待,因為我知道他是嚴肅
的正統派人。但是我卻買了這兩卷閒話來看,為什麼呢?近來我想看看清初
人的筆記,並不能花了財與力去大收羅,只是碰著到手的總找來一看,《蒿
庵閒話》也就歸入這一類裡去了。這是嘉慶時的重刻本,卷末蔣因培的附記
中有云:
&ldo;此書自敘謂無關經學不切世務,故命為閒話,然書中教人以說閒話看
閒書管閒事為當戒,先生邃於經學,達於世務,凡所禮記皆多精義,固非閒
話之比。&rdo;據我看來,這的確不是閒話,因為裡邊很有些大道理,如卷一有
一則上半雲:
明初學者宗尚程朱,文章質實,名儒碩輔,往往輩出,國治民風號
為近古。自良知之說起,人於程朱始敢為異論,或以異教之言詮解六經,
於是議論日新,文章日麗,浸淫至天啟崇禎之間,鄉塾有讀《集註》者
傳以為笑,《大全》《性理》諸書束之高閣,或至不蓄其本。庚辰以後,
文章猥雜最甚,能綴砌古字經語猶為上駟,俚辭諺語,頌聖祝壽,喧囂
滿紙,聖賢微言幾掃地盡,而甲申之變至矣。
下文又申明之曰:&ldo;追究其始,菲薄程朱之一念實漸致之。&rdo;《鈍吟雜錄》
卷二&ldo;家戒下&rdo;斥李卓吾處,何義門批註雲:
&ldo;吾嘗謂既生一李卓吾,即宜一牛金星繼其後矣。&rdo;二公語大妙,蓋以
為明末流寇乃應文運而生,此正可代表中國正統的文學批評家之一派也。但
是蒿庵也有些話說得頗好,卷一有一則雲:
韓文公《送文暢序》有儒名墨行、墨名儒行之語,蓋以學佛者為墨,
亦據其普度之說而以此名歸之。今觀其學,止是攝煉精神,使之不滅,
方將棄倫常割恩愛,以求證悟,而謂之兼愛可乎。又其《送文暢北遊》
詩,大以富貴相誇誘,至雲酒場舞閨姝,獵騎圍邊月,與世俗惑溺人何
異。《送高閒序》為旭有道一段,亦以利害必明無遺錙鐵情炎於中利慾
鬥進為勝於一死生解外膠,皆不類儒者。竊計文暢輩亦只是抽豐詩僧,
不然必心輕之矣。
那樣推尊程朱,對於韓文公卻不很客氣,這是我所覺得很有興趣的事。前兩
天有朋友談及,韓退之在中國確也有他的好處,唐朝崇奉佛教的確鬧得太利
害了,他的闢佛正是一種對症藥方,我們不能用現今的眼光去看,他的《原
道》又是那時的中國本位文化的宣言,不失為有意義的事,因為據那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