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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它立在菸灰缸裡。玲子對燭火點燃支菸。四周依舊一片寂然,在這寂然中我們三人圍蠟燭一坐,恍若世界的角落裡只剩下了我們三個人。悄無聲息的月影,飄忽不定的燭光,在潔白的牆壁上重疊交映,影影綽綽。我和直子坐在沙發上,玲子在搖椅上落座。
“怎麼樣,不喝點葡萄酒?”玲子對我說。
“這裡喝酒也不要緊嗎?”我不免愕然。
“實際是不允許的。”玲子搔搔耳垂,不好意思地說,“不過一般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只要喝的是葡萄酒啤酒之類,而且又不過量的話。我託一個認識的職員買回來一點點。”
“我倆常常把盞同歡咧!”直子調皮地說。
“不錯嘛。”我說。
玲子從電冰箱裡取出白葡萄酒,用開瓶蓋的工具開啟,拿來三隻玻璃杯。葡萄酒香酣爽口,彷彿在內院貯藏了很久。唱片放完時,玲子從床下面掏出吉他,開啟後不勝憐愛般地調了調絃,慢慢地彈起巴赫的賦格曲。雖然不少地方指法不甚姻熟,但感情充沛,疾緩有致,而且充滿柔情,充溢著對於演奏本身的喜悅之情。
“吉他是來這裡後才開始彈的。房間裡不是沒有鋼琴嗎?所以就……純屬自學,加上手指對吉他還不適應,彈得很不成樣子。不過我喜歡吉他,又小巧又簡單……就好像一間溫暖的小屋。”
她又彈了一支巴赫的小品,是組曲中的一段。望著燭光,喝著葡萄酒,諦聽著玲子彈的巴赫,不覺心神盪漾。彈罷巴赫,直子提議彈一支甲殼蟲樂隊的曲子。
“現在是聽眾點播節目時間。”玲子眯縫起一隻眼睛對我說,“直子來到後,我就日復一日地沒完沒了地彈甲殼蟲,活活成了可憐的音樂奴隸。”
她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彈起《米歇爾》,彈得非常精彩。
“好曲子!我,無比喜歡!”說完,玲子喝了一口葡萄酒,吸了口煙,“簡直就像霏霏細雨輕輕灑過無邊無際的茫茫草原。”
接著,她彈了《寂寂無人》,彈了《茱麗婭》。有時邊彈邊閉目閤眼地搖著頭,然後又呷口酒吸口煙。
“彈《挪威的森林》。”直子說。
玲子從廚房拿出一個招手貓形的貯幣盒,直子從錢包裡找出一枚百元硬幣,投了進去。
“怎麼回事,這?”我問。
“我點彈《挪威的森林》時,往這裡投一百元錢,這是規矩。”直子說,“因為我最喜歡這支曲,才特意這麼做的,表示打心眼裡喜歡。”
“還能成為我的買菸錢。”
玲子揉了好幾下手指,開始彈《挪威的森林》。曲子注滿了她的感情,而她又不為感情所驅使。於是我也從衣袋裡拈出一枚百元硬幣投進貯幣盒。
“謝謝。”玲子說著,莞爾一笑。
“一聽這曲子,我就時常悲哀得不行。也不知為什麼,我總是覺得似乎自己在茂密的森林中迷了路。”直子說,“一個人孤單單的,又冷,裡面又黑,又沒一個人出來救我。所以,只要我不點,她是不會彈這支曲的。”
“瞧你說的像電影《卡薩布蘭卡》裡似的。”玲子笑著說。
之後,玲子彈了幾支勃薩諾巴舞曲。這時間裡,我端詳直子。如她自己信上寫的那樣,顯得比以前健康,曬黑了不少,由於鍛鍊和野外作業,體形緊繃繃的。那深邃澄澈的眸子和羞澀似的囁嚅著的小嘴唇倒是和以前一樣,但整個看來,她的嬌美已開始帶有成熟女性的氣質。往日她那嬌美中時隱時現的某種銳氣——如同使人為之顫慄的刀刃般的銳氣——已經遠遠遁去,轉而盪漾著一種給人以親切撫慰之感的特有的嫻靜。我為這樣的嬌美而怦然心動。同時又感到有些驚愕:不過半年時間,一個女人居然會有如此明顯的變化。直子這富有新意的嬌美確實一如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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