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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結束之後第一個炎熱的夏天,突然塔拉的隔離狀態被打破了。從那以後好幾個月裡,一些衣衫襤褸,滿臉鬍鬚、走壞了腳又往往餓著肚子的人,源源不絕地翻過紅土山起來到塔拉農場,在屋前陰涼的臺階上休息,既要吃的又要在那裡過夜。他們都是些復員回家的聯盟軍士兵。火車把約翰斯頓的殘餘部隊從北卡羅來納運到亞特蘭大,在那裡下車後就只好長途跋涉步行回家了。這股人流過去以後,從弗吉尼亞軍隊中來的一批疲憊的老兵又來了,然後是從西部軍復員的人,他們要趕回南邊去,雖然他們的家可能已不存在,他們的親人也早已逃散或死掉了。他們大都走路,只有極少數幸運的人騎著投降協議允許保留的瘦骨嶙峋的馬和騾子。不過全是些又羸又乏的畜生,即使一個外行人也能斷定走不到弗羅裡達和南佐治亞了。
回家去啊!回家去啊!這是士兵心中唯一的想法。有些人沉默憂鬱,也有些人比較快活,他們沒把困難放在心上,覺得一切都已過去,現在支援他們活下去的只有還鄉一事了。很少有人表示怨恨,他們把怨恨留給自己的女人和老人了。但被打敗了,他們已英勇地戰鬥過,現在很想起安地待下來,在他們為之戰鬥的旗幟下種地過日子。
回家去啊!回家去啊!他們別的什麼也不談,不談打仗也不談受傷,不談坐牢也不談今後。往後,他們可能還要打仗,要把他們曾經怎樣搞惡作劇,怎樣搶東西怎樣衝鋒和餓肚子,怎樣連夜行軍和受傷住院等等,通通告訴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可是現在不談這些。他們有的缺胳膊短腿,有的瞎了一隻眼,但更多的人帶著槍傷,如果他們活到七十歲,這些槍傷,是每到陰雨天就要痛的,不過現在還不要緊。至於以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艾希禮的訊息
年老和年輕的,健談的和沉默的,富農和森林地帶憔悴的窮白人,他們都有兩種共同的東西,既蝨子和痢疾。聯盟軍士兵對於受蝨子折磨的尷尬局面已習慣了,他們已經毫不介意,甚至在婦女面前也泰然自若地搔起來癢來,至於痢疾婦女們巧妙地稱之為〃血汙〃那彷彿對誰也不饒過,從小兵到將軍一視同仁。為時四年的半飢半飽狀態,四年粗糙的、半生不熟和腐爛發酸的配給食品,對這些人起到了應有的作用,以致每個在亞特蘭大停留計程車兵要麼剛在逐漸康復,要麼還病得厲害。
“他聯盟軍部隊裡就沒一個肚子是好的。〃黑媽媽一面流著汗在爐子上煎黑莓根湯藥,一面這樣苛刻地評論。黑莓根是埃倫生前拿來治這種病的主要藥方,黑媽媽當然學會了。〃據我看,打垮咱們部隊的不是北方佬,倒是咱們自家的肚腸。先生們總不能一面拉肚子一面打仗嘛。〃黑媽媽給他們所有的人,吃這個藥方,也不問他們的腸胃情況究竟怎樣;所有的人都乖乖地皺著眉頭吃她給的這種黑湯,也許還記得在很遠的地方曾經也有這樣嚴厲的黑女人用無情的手喂他們吃過藥呢。
黑媽媽在住宿方面的態度也一樣堅決。凡是身上有蝨子計程車兵都不許進入塔拉農常她把他們趕到後面叢密的灌木林裡。
給他們一盆和一塊含強鹼的肥皂,叫他們脫下軍服,好好洗浴一番,還準備了被褥和床單讓他們把□□的身子暫時覆蓋住,這時她用一口大鍋把他們的衣服煮起來,直到蝨子徹底消滅為止。姑娘們熱烈爭論,說這樣做使士兵們太丟臉了,黑媽媽說,要是將來姑娘們發現自己也有蝨子,不是更丟臉嗎?
等到每天都有士兵到達的時候,黑媽媽就提出抗議,反對讓他們使用臥室。她總是害怕有個蝨子逃過了他的懲處。斯嘉麗知道跟她爭論也無濟於事,便把那間鋪了厚天鵝絨地毯的客廳改宿舍。黑媽媽認為讓這些大兵睡在埃倫親手編織的地毯上簡直是一種褻瀆行為,便大嚷大叫起來,可是斯嘉麗仍很堅決。他們總得有個地方睡嘛。而且,幾個月來,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