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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閨房!
她立刻將大屋讓給分娘,自己搬到稍小的那間,緊閉房門,同竹馬們劃清立場。
八歲時,春娘端坐窗下,拈針、劈線、繡花。女子無才便是德,針黹女工才是一名閨秀所該專注的事情呵,哪兒能跟妹妹分娘似的,整天就知道亂跑。
楊氏見女兒手巧,從木匠鋪子裡買了小機,特意為她請回一位師傅稍作指點。梳著雙鬟丫兒的小小春娘安穩嫻靜,執著她的梭,繞著她的木杼,織著她的緙絲,繡著她的手帕,誦著朱熹家訓,做著她上輩子沒做完的活計。一針一線,有著熟識的安全感。
她終於如願以償,過上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這日子安靜極了,簡直比柳八斛藏著的那些珍寶還安靜。除去晨昏定省,柳家的人幾乎感覺不到春孃的存在。
九歲時,春娘為她祖父柳八斛織成一幅捧桃獻壽圖。
柳春娘清閒貞靜的好日子自此結束。
“春娘,隨吾去掌繡品。”柳八斛放下酒杯,拉住了孫女的小手。
三百六十行,門門手藝深究下去皆是博大精深,琢磨透任意一行,足以安身立業。一招鮮吃遍天嘛。可是,買賣古玩不一樣。主顧拿什麼貨來,柳八斛就得去鑑什麼貨。遇見稀罕物不認識?甭說了,賠八斛珍珠,自砸招牌、自掛東南枝去吧。
年歲越大,掌過的東西越多,越不容易看走眼。
年歲越大,不敢掌的東西也越多,越容易如履薄冰,唯恐晚節不保。
柳八斛所擅頗多,所不擅者,同樣多。比如繡品。孫女手巧,很有天分,何不栽培栽培?柳八斛心血來潮,到屋中開啟樟木箱子,將箱內所藏繡品盡數與春娘講個明白。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柳八斛要領孫女進這個門。
第二日往西市柳珍閣去時,柳八斛帶上了倆孫女。他想讓孫女們見見柳家產業。分娘初到繁華市井,一路跳著去看捏糖人的攤子、耍百戲的臺子,異常歡快。老夥計忙跟在後頭,生怕分娘不小心摔倒磕破膝。
春娘頭戴楊氏的帷帽,嚴嚴實實遮住臉面。雙手垂在袖中,不露指尖,五色履藏於裙下,站在柳珍閣內,十足一幅小大人模樣。
店內正清閒,柳八斛招手把春娘叫到身邊,從櫃上匣內摸出一枚腰帶鉤子給她玩。
“春娘,你大父我五歲跟著你太大父進店,睜眼是它們,閉眼還是它們,黑天白日器物不離手,連晚上睡覺都沉甸甸揣著一兜子,在被窩裡學盤玉。”柳八斛飲了一口茶湯,潤潤嗓子說:“那時候不懂。一堆破石頭摟在懷裡,不就成了老母雞孵蛋了嗎?!”
他望向春娘頸間佩戴的桃花凍,笑道:“你戴了整整九年。三年人養玉,十年玉養人,若這是塊古玉,九年差不多也盤養出玉氣玉色來了。過幾天尋枚好的,教你怎麼養。”
春娘點點頭,掀起帷帽去看手中滿是銅綠的帶鉤。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她只想早點回家去,好繼續繡她的花。
“孫女,知道這是什麼做的嗎?你先說說看。”柳八斛放下茶盅,問她。
長者問,不可不恭順。春娘憶著昨日她祖父對她講繡品時的情形,依次敘述出這個青銅犀牛腰帶鉤的基本品貌:“青銅製,犀狀,兩寸長,一寸闊,鑲寶石,有鏽。”
“嗯,吾家春娘伶俐,只比吾當年差一點。”柳八斛指向青銅腰帶鉤子,說:“上手第一件器物,不給你拿玉,不給你看字畫,給你看這枚青銅,因青銅二字壓得住年歲。夏商周輪撥兒流傳到今天,跟它一般老的玉件養幾十年能養活過來,它卻永不能回溯光陰了。”
金石二字,金由人為,石由天造,青銅是金之首,壓得住年歲。
春娘又點點頭,眼睛緊盯著犀帶鉤,卻沒真往心裡去記。女兒家,學來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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