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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斂而安靜。
“這卷瑟譜,所記的是孔夫子刪定的《詩》中一曲《伐木》,”許久之後,他才啟了聲,嗓音朗潤卻有些低——
“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於喬木。
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彼鳥矣,猶求友聲……”
劉樂看著這人眉目低斂的沉靜神色,只靜靜傾耳聽著。
“說起來,之所以會有這譜子,起因還是我想隨陳家阿叔學鼓瑟。”他念畢了那首《伐木》,抬了眼看向她,輕聲說道。
“那時候,阿父正在外黃做著縣令,偶間結識了陳家阿叔,二人俱是才識不俗,性子又十分投契,一見如故。”
“此後,便成了我家的常客,每每與阿父飲酒對弈,翰墨切磋,日子漸漸久了,二人情誼篤深,推心置腹,遂為刎頸之交。”
“刎頸之交者,雖死不悔也。”
劉樂聽到這兒,心下也是微微一震——世事易變,那時候誰曾料到,這二人最終會是同室操戈,不共戴天。
“這瑟,本是趙地的絃樂,人常言‘趙瑟秦箏’,便是因為箏源於秦,而瑟出於趙。陳家阿叔早年遊歷於趙地苦陘,素來又雅好管絃,所以諳於鼓瑟。”
“那時候我約是六七歲年紀。有一回聽了,只覺得錚錚悅耳,便非纏著他要學。陳家阿叔年紀小了阿父十多歲,為人又隨和,向來都是兄長一般寵慣著我,自然便應下了。只是,自此便累得阿父想了各種法子記曲譜,好供我練習。”
“像這樣的曲譜,近兩年間記了有一百六十多卷,積了滿滿五箱,後來十多年間輾轉各處,家中的藏書散佚零落,那麼多譜子如今也就獨剩了這麼一卷。”
他修長白皙的指尖摸上那捲已然積塵的沉黃色竹冊,一個個符字細細摩挲過去……彷彿透過那些墨跡,追溯著昔年那些早已渺遠的過往。
過了許久,張敖方才掩了那捲譜子,只安靜地坐在案前,抬眸看向她:“上回同公主說過,我八歲上,因為秦國朝廷懸賞捉拿阿父,於是只好舉家逃逸。公主大約也聽過,那一回,阿父的賞格是千金,而陳家阿叔是五百金……實是患難兄弟,於是二人便隱匿於陳地,比鄰而居。”
“那時候,日子過得頗是清貧,阿父他們兩個便尋了監門小吏的差事,為了幾錢微薄俸祿,時常會受上官的氣。”
“所以,後來陳王揭杆而起之後,阿父與陳家阿叔便去投奔……他們兩個都不甘心懷抱一身才識,老死於鄉野間。而最初的時候,不過是想著兄弟二人齊心協力,謀一場富貴,不必再受那些守門小吏的刻薄罷了。”
“可,這世上,從來就是易共苦,難同甘的。”二十一歲的年輕王侯,握著那捲古舊的竹簡,神色有些蒼涼。
“鉅鹿之戰時,因為阿父被圍困城中,而危難之際陳家阿叔不肯發兵相救,自此二人生了嫌隙,乃至後來……一步步反目成仇,斷情絕義。”
“五年前,項羽分封諸侯,阿父得封常山王,而陳家阿叔只封了侯,所以心下不平。之後,竟率了兵馬攻襲趙地,阿父落敗,被趕出了封地。其後,便投奔了當時尚為漢王的陛下。”
“三年前,陛下欲聚兵攻打項羽時,請陳家阿叔出兵相助。其時,他答應出兵,提出的唯一條件是——”
張敖語聲低得幾不可聞:“以張耳項上人頭為酬。”
劉樂心下一震,登時說不出話來。
“最終,漢王無奈,只得尋了個相貌與阿父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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