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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你們多坐一會兒,明天見。”
第二天逛豫園,如真因一夜沒睡好,裝病,要納地辛代她向次英說一聲,既沒下樓吃早飯,也沒在大廳出現,就吃了一個納地辛從餐廳帶回來的包子,用開水送下肚子。納地辛打扮好出房門時,她面牆裝睡,免得對方盤問她,或慫恿她一起去。等她走了,她才翻身仰睡,把雙臂枕在腦後,兩眼瞪著天花板,看見的是一張張表情不同的柯瑪校長的臉,還有,他的眼睛;看她的、盯著她看的、讀她表情的、表達他意願的、他的眼睛。她突地抽出手臂,矇住自己的眼睛,那還不夠,翻了個身,伏著睡,把臉藏在枕頭裡,使自己看不見任何東西。但他的臉是印在她心版上,腦版上的。像捉迷藏時,你把那個人的眼睛用手帕包了起來,他還是知道他要找的人在那裡,等著他,誘著他,而且願意被他擒住。
她將枕頭推在一邊,翻身坐起。神經病!自作多情!!你想到哪裡去了!!!她赤腳坐在小桌邊,拎起隨身帶的雜物包,扒開一看,幸好,壓在她化裝袋下面的香菸盒裡,還有三枝煙,再找出那隻多年前尚必宏送她的銀色菱形打火機,點了煙,吸了兩口,才坐了下來,把腿架在小茶几上。明天一早,除了她,團體都搭飛機到北京,接上西北航班回紐約。結束兩星期有豐滿成果的旅程。她多留幾天,回湖州探看一下,以備明年回臺探母有個交代。幾天後也就回家了,回到有丈夫有子女、有固定生活的日子。兩星期不同於固定生活的日子是固定生活裡的一個小插曲,兩星期中日夜相處的人物,在他們各自固定的生活中,不過是插曲中的串演的人物。十六個人物以後雖在同一個學校裡,有的會相遇,像諮詢委員會里的人,有的仍會相處,如她同次英,有的,連相遇都未必,如史東夫婦、伯樂夫婦、默非夫婦、柯瑪校長,等等。怎麼她竟然被小插曲裡面的一個串演人物的幾個善意的眼色,幾個親切的微笑招惹得如此失魂落魄?!
她捻熄了煙,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拿了件家常衣裝,到盥洗室去衝了淋浴,然後用服務員放在門口的熱水瓶給自己沏了杯茶,拿出紙筆來給若愚及孩子們寫信。幸好沒跟大夥去豫園,因為這三封信是要託次英給她帶回柏斯的,告訴他們自己的行程,及改了期的班機。
信寫得十分辛苦,因為不能集中心思,幾次擱筆,幾次讓那雙揮之不去的眼睛出現於信紙上。兩枝煙、三杯茶,終於完成了填滿三張紙,自己都不願再看一遍的信,即塞入信封了。
在誤解之後
“咳,急什麼?人家有博士,你有別的嘛。譬如說,對本校的貢獻!那年你幫著葉冷霜把東亞系從史巴利那裡分出來的事!”她又想抽菸、旋即改變主意。問如真要了片口香糖嚼著:“所以哪,就牽涉到今天他找我的第二件事,中國週末。有鑑於來申請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輩,我建議你必須把這個節目辦得出色,讓墨院長不得不對你額外考慮,你同不同意?” 次英進門之前她胸腔裡歡樂的泡沫一下子癟了,崩了,消失了。代替的,是一腔的焦慮與恐慌:“這個工程太大,責任太重,次英,恐怕我承擔不了,還是你來吧。我做你的助手。”
在誤解之後(1)
一
一出登機口,首先看到的是兩個孩子。一共才三星期不到,志純姐弟好像長高了不少,尤其志綏,幾乎與姐姐不相上下了。她快步上前,放下手裡的提包,先將他們擁入懷中。志綏還沒有到嫌憎女性,尤其母親,觸及他身體任一部分的年齡,所以兩臂攀住如真,歡喜中帶點責怪地說:
“媽,你怎麼去了那麼久才回啊?!”
如真親了下他的臉頰,說:“媽不是在給你的信裡說了嗎?要去我出生的家鄉看看!啊,小純,頭髮好香,是不是用了媽的洗頭水?想媽了嗎,唔?爸呢?”
“他說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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