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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坐臥隨心,倒也悠閒快意。可說著說著靜下來了,他又會轉頭看著滿院的西府海棠,自嘲一笑,喃喃嘆道:“所謂為世憂樂者,才是君子之志。可你看看我,我究竟在做什麼呢,阿蘅?”每每他從自己的世界中丟擲這樣一句問話來,便砸得她措手不及。
阿蘅不懂。雖然她也很想作答,可畢竟比不得馮言卿那樣的錦心繡口。大多時馮言卿是不計較的,仍舊很和氣地笑;有時卻也不大理她了,只管出神地望著海棠花。
西府海棠又名解語花,他告訴過她。不辜負這樣一個善解人意溫柔款款的好名字,那花開得濃濃淡淡的,像人的心事一樣。
某一日,她又看到花園中觥籌交錯。馮言卿手持酒杯,笑得和朗,臉上的面具堅不可摧,找不到半分私下無人時似有似無的一次悵惘與清傲。坐在他面前的是那一晚李仕容為首的幾人,馮言卿笑著說半月前冒犯冒犯,那些人回他無妨無妨。前嫌盡釋,皆大歡喜。
越相處,越看不透;越相處,越看不透……
但是當阿蘅趴在窗臺上,手上套著一隻布袋木偶,看著自己輕輕動一動手指,木偶就隨之呆滯地挪動四肢的時候,她忽然就發覺道理其實很簡單:馮言卿他不這麼做,又能如何呢?
馮言卿來找她。他知道阿蘅什麼都看到了,他端起酒鍾時,眼角往角落裡瞥了一眼,正對上阿蘅的視線。
他現在想找個人聊聊,什麼都好,但在她面前坐下後,卻良久無言。
“你也看到了,是什麼感覺呢?”他問,“不解、不忿,抑或不屑?”
阿蘅搖搖頭,在馮言卿投來的視線中平靜道:“我知道這樣的身不由己有多辛苦。而公子有著我們所沒有的驕傲,所以,應該更辛苦。”她低頭,布袋木偶有些落寞地坐在她的腿上。她動了兩下手指,它就茫茫然抬了抬手臂。“只是我以為,像公子這樣的身份已經無須做一個逢場作戲的傀儡了。”
馮言卿的視線也落到那個掌上木偶身上,專注地看著,勾起唇角。“我正是因為連一個聽任擺佈的傀儡都做不好,才會落到這般境地的。”
一絲風無聲地自二人之間走過,撫落幾片花瓣。
阿蘅忽然開口:“公子來自長安嗎”
馮言卿答:“是啊。”
“我從來沒有離開過涼州。能不能同我說說,長安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馮言卿因她這話,才開始認真的思考該如何說起那個他生活了二十年的京都。
“紅塵紫陌,錦繡成堆。長安,便是這樣一個煙花世界。”
真讓人嚮往。“那麼,公子快樂嗎?”
馮言卿看著她,沒有說話。
阿蘅道:“長在花柳繁華之地,高居廟堂,行策天下的生活,公子過過了;身處江湖之遠,清流遊鯉,識度閒放的生活,公子也過過了。可有覺得哪一種更為稱心?”她停了停,又道,“其實在阿蘅看來,無論哪一種生活,公子都沒有活盡興過。”
馮言卿是一個文人。由古至今,文人總是活得很矛盾。孔孟教他們入世。老莊教他們出世,一面心懷功臣建樹、兼濟天下的大志,一面又有著天真傲氣的情懷。但有時這兩種氣質雜糅得並不太妥當,於是入世時嫌惡官場上的虛以委蛇、權力傾軋;出世時卻又受不得冷落,忍受不住寂寞。
馮言卿不得不承認,他學不來東山謝公,也學不來五柳先生。他認命地搖頭一笑,“阿蘅啊阿蘅,唯有你看得透徹,也只有你敢將它說出來。”
我只是希望你能快樂一些。阿蘅在心中道。
馮言卿的話表示她確實逾距了,卻不見他真的發怒,反而從那日開始,他沒有再找過其他女子消遣作陪。馮言卿本就不是個風流心性的人,此前不過是用以消磨時日、掩飾空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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