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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長嘆一聲,感慨萬端地說,“市場上叫賣得最響亮的,往往兜售的是假貨;以往那些堂而皇之地高坐廟堂之上,拍著胸脯,賭咒發願,說自己是百分之百的布林什維克的人,許多不就是地地道道的騙子麼?要知道梨子的滋味,最好親口嘗一嘗。你去只有親口吃餃子,你才會明白這個道理。竹腦殼,我們走!”說時,他便興沖沖地拉著竹海鑽出“黑洞”,走向燈火通明、今非昔比的街道。
過虎崗鎮原來是湖區的一個小墟場。只有那麼幾間破破爛爛的鋪面,夾著條凹凸不平的泥路。街道長不足五十米,寬不過五六米,許多鋪面的房頂還是草蓋的,說是街道,那真大殺風景。可是,如今這裡的夜晚,燈火延伸到了百多米,夜晚燈光金燦燦的,宛如一條火龍。街面的水泥路也拓寬了。就是晚上,仍有汽車來往。璀璨的長龍,攔腰又伸出一條橫街,與大街組合成“丁”字。就在這“丁”字街口,鶴立雞群,聳立著一幢三層高樓。從樓頂瀑布似的垂下一塊“真寶聚園餃子店”的霓虹燈牌匾。這是仿照昆陽老店的模樣建造的。竹海竊笑,難道昆陽的百年老店,真的跑到這裡來了?繼而又自笑,昆陽求學三年,阮囊羞澀,他竟未親臨其店。如今它就在眼前,管它是真是假,不妨進去坐坐。
竹海與尚文從潮水般的人流中擠進去,上樓,當面兩幅古畫便映入眼簾。左面《東坡暢飲寶聚園夜歸圖》:壁立的峭壁上,一位峨冠博帶的長者,拄杖側耳,迎風挺立,長髯、衣裾飄向後方。長者身後,若隱若現,有幢簡陋的草房,竹籬團團將它圍住,草房後側的藍天上,綴著一彎西墜的下弦月;草房前,峭壁下,江水濺濺,江心橫陳一葦漁舟。畫圖左上方,草書題有蘇軾的《臨江仙(夜飲東坡醒復醉)》詞,作畫人的題款竟是李龍眠。右面一幅畫,題為《魯智深果腹寶聚園》。畫的是一個袒胸露乳、髭鬚勁張、大腹便便的和尚,禪杖丟在一旁。和尚一足踐地,一足踏在凳子上;一手高擎酒碗,一手撮著餃子往嘴裡塞。他笑吟吟,樂呵呵,似乎在大聲誇讚。畫圖的有上方,隸書八個大字:“枵腹而來,果腹而去。”題款為八大山人。人們還穿鑿傅會,說當年寶聚園的餃子餡兒,就是魯智深提來的由鎮關西鄭屠親手剁碎的十斤寸筋軟骨、十斤上好精肉。竹海又不禁竊笑,《臨江仙》乃東坡在湖北黃州的題句,李龍眠是東坡的摯友,當然能分辨杭州、汴州,怎麼回錯將昆陽當黃州,居然讓《臨江仙》不遠千里,到昆陽來露臉?魯智深早年浪跡秦豫齊魯,後來聚義水泊梁山,又怎麼會千里迢迢,提著鄭屠親手剁碎的軟骨餡兒,專程到昆陽來做餃子吃?再說,從陝西到昆陽,少說也得走二十天,千年前沒有冷凍裝置,那肉餡兒提到昆陽,早就發臭生蛆,怎麼還能吃呢?何況八大山人,從來“白眼向人”,專畫花卉禽鳥,怎麼會為一爿餃子店,畫這般俗不堪耐的人物畫?竹海向尚文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看這些畫全是贗品,這店當然是冒牌貨。”
尚文什麼也沒說,引竹海在樓上一角食客稀疏處坐下,又招呼服務員端兩盤餃子來,然後慢騰騰地說:
“這畫確實不是真跡,可這店卻是千真萬確的老字號,不是贗品。老店是現在的老闆的曾祖父在前清開設的。他的曾祖父叫唐鵬,書讀得很好,字畫技藝也很精湛,可他時乖命蹇,屢試不第,連個舉人也沒撈到。後被左宗棠延為西席。左氏西征新疆,被闢為幕僚。他為人傲慢喜謔,言語尖酸刻薄。一年除夕,左宗棠宴請閣僚,席上左氏要求僚屬說諧資謔,以博一笑。同僚均設諛詞以媚左氏,唯唐鵬笑謔而訾其弊。他席上講了個這樣的故事。他說,傳說一個山東人和一個山西人,一同乘船過洞庭湖,兩人爭執起來了。山東人說山東好,因為文聖孔子出自山東;山西人道山西好,因為武聖關羽出自山西。在他們爭持不下時,一個湖南人出來說話了,‘你們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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