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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母親的某種羞澀,又有父親的堅定耿直,(不說話的時候,)有一次在父親面前她斗膽提到那個話題,那是僅有的一次,暗示他曾拒絕跟她談起的那筆信託基金的事兒——那筆本該屬於他的信託基金從來沒有到手,雖說從來也沒過期。他拘謹地晃動著手裡的《華爾街日報》,折攏,疊好,擱在落地燈旁的冷杉木桌上。取下那副無邊鋼架眼鏡,放在報紙上面。然後,他看著她,他是一個瘦瘦的黑人,瘦得幾乎形銷骨立,一頭灰髮緊貼著頭皮糾成一個個小卷兒,此刻在那深凹的太陽穴上疾速張開,可以看見那處的靜脈有節奏地一顫一顫,他只是這麼說:我不想談我生活中的那一部分,奧黛塔,也不去想那些。那是沒有意義的。從那以後,世界向前發展了。
羅蘭將會明白。
7
這時羅蘭開啟那扇“影子女士”的門,眼裡所見的事物是他完全不能理解的——但他明白這都不算什麼。
這是埃蒂·迪恩的世界,不同的是,這兒只是充斥著光怪陸離的燈光,人群,還有林林總總的物體——比他一輩子見過的物體還多。女士用品——這樣看去,顯然正在出售。有的擺置在玻璃下面,有些一摞摞地堆疊起來,誘人地展示著。沒有什麼比得上這世界的移動更令人驚奇的了,世界在他們面前的門道旁邊閃移著。這門道是一位女士的眼睛。他正透過這雙眼睛觀察外面的世界,正如當初透過埃蒂的眼睛一樣,當時埃蒂正在空中飛車的過道上往前走去。
埃蒂,這回卻瞧得一愣一愣。手上的左輪槍抖抖瑟瑟地滑落下來。槍俠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地從他手中把槍拿過來,但他沒這麼做。他只是平靜地站在那兒。空手奪槍是他很久以前學會的一個把戲。
此刻門外的那番景象弄得槍俠頭暈目眩——這同一瞬間的幻化卻讓埃蒂感受到一種奇妙的慰藉。羅蘭從來沒看過電影。埃蒂看過成百上千次了,他現在看到的是一個移動視角拍攝的鏡頭,就像是《萬聖節》或是《閃靈》①『注:《閃靈》(The Shining),根據斯蒂芬·金同名小說改編的恐怖片,著名導演庫布里克一九八〇年的作品。』中的鏡頭。他甚至知道他們是怎麼稱呼那種拍攝移動鏡頭須藉助的器械。那叫減震器②『注:減震器(Steadi…Cam),中文另一名稱按音譯作“斯坦尼康”。』。就是那樣叫的。
“也跟《星球大戰》似的,”他喃喃地說。“死亡星球。他媽的那個碎裂的玩意兒,記得嗎?”
羅蘭看著他,沒說什麼。
一雙手——深棕色的手——進入羅蘭透過門道展開的視野,埃蒂嚇了一跳,還以為是銀幕上的什麼特技鏡頭……因為銀幕上的鏡頭恰好是一個最適合提供幻覺的角度,你還以為自己就能走進那場景中——就像《開羅的紫玫瑰》那片子里人一下子鑽出來似的,這人也可以走出來,走進現實世界。極棒的電影。
埃蒂還沒從那電影鏡頭中完全醒過神來。
這會兒已轉到電影沒有拍攝到的門另一邊的場景。那是紐約,沒錯——那計程車喇叭鳴叫聲總不會錯的,像以往一樣低沉得有氣無力——告訴人們這是紐約的計程車——這是紐約某個他去轉悠過一兩回的百貨商店,但這是……是……
“這是很早以前的。”他喃喃地說。
“比你的年頭要早?”槍俠問。
埃蒂看著他,笑笑。“沒錯,如果你要讓事情這麼進行下去的話,沒錯。”
“你好,沃克小姐,”一個探詢的聲音。這個場景在門道中突然被拉了上去,甚至弄得埃蒂都有些暈眩的感覺,現在他看見一個售貨小姐,顯然她認識那雙黑手的主人——認識她,可是有點討厭她或是怕跟她接近的感覺,或是二者兼而有之。“今天想買點什麼?”
“這個。”黑手的主人